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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建学院关闭 新“定县实验”终局?
本报评论员:翁仕友
  翁仕友
  四年时间,位于河北定州的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走到了尽头。
  电话里,温铁军的声音有些急促,“在没搞清楚之前,我个人不会发表任何评论。”
  温铁军是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院长,同时还是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的院长。温铁军坚持认为自己做的是好事,但为什么会这么艰难,这让他很困惑。
  河北定州市委宣传部、教育局、国土局有关人士证实了学院被关停的消息。该学院的网站也已停止更新,“乡建动态”栏目最后一次公告说,“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由于工作调整,学院招收志愿者和实习生计划已经结束,不再接受新的申请。”
  2007年12月25日,本报记者赶赴位于河北省定州市翟城村的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试图揭开一个乡村建设学院在过去四年里的生存境况以及它影响下的乡村图景。
萧条景象
  费尽周折,记者来到翟城村,从村口步行十五分钟后见到了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与原先预料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任何关于学院的标示。村民介绍说,原先学院有四个牌子: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中国人民大学乡村建设中心培训基地、国家985计划培训基地、河北省定州市翟城合作社,几个月前,前三个牌子被摘下。
  “建设乡村,开发民力”,大门两侧的这8个大字十分显眼。进入学院,首先见到的是一个一米多高的半身雕塑,近看才知他就是“伟大的平民教育家”晏阳初。
  晏阳初,1890年生于四川,1916年就读美国耶鲁大学,回国后发起全国识字运动,号召“除文盲,做新民”。1926年开始,他率领“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总会”在定县(现定州),做起了长达10年的平民教育和乡村建设运动,后人称之为“定县实验”。
  雕塑上刻着“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它被看作为晏阳初乡建思想的核心。晏阳初编写识字课本,在农闲时,开设课堂扫除文盲,意在解决农民“愚、贫、弱、私”的问题。此外,还在翟城村培育并推广棉花、花生、小麦良种,受到当地农民的欢迎。
  在晏阳初开始他的 “定县实验”70多年后,以温铁军为代表的一批知识分子踏着先辈的足迹来到翟城村,并创办了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促成这件事的是翟城村村支书米金水。
  米金水清楚地记得学院成立前的慎重和成立时的喜悦。他告诉本报,在成立前,翟城村召开会议,315名党员、村民代表举手表决通过了成立学院的决定。2003年7月19日,学院正式成立,当天锣鼓喧天,热闹非凡,2000多翟城村民前来观看,定州市有关部门领导也应邀出席。
  四年前的热闹和今天的寂静形成了鲜明对比。原先的农业示范区长满杂草,寒风吹过,瑟瑟作响。供学员做操用的操场堆满秸秆,而让学院引以为豪的生态建筑也是大门紧锁,灰尘密布。
  走在学院里,一幅破败景象尽收眼底,但那些印在墙上的标语却依然光鲜、醒目,标语的内容多与乡村建设有关,诸如“乡建路上,携手同行”、“农民科学化、科学简单化”等等。
  据了解,学院每年培训的学员有200多,但这个以免费培训农民为己任的乡村建设学院在过去四年走得并不顺利,它屡遭外界质疑,关于它出现运营困局甚至被叫停的传闻也从未间断过。
乡村改良实验
  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是在翟城村一处废弃的中学原址上建立的。
  2000年,该校曾被乡政府按国有资产处理,以30万元的价格卖给当地一位陈姓农民,欲办所私立学校未果。2003年1月,翟城村筹资39万元买回这所中学,并花了2万元建立晏阳初先生的塑像。
  意图“打晏阳初旗号”办学的村支书米金水找到晏阳初的儿子晏振东,后者又介绍了温铁军,米、温二人一拍即合。
  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院长助理袁小仙介绍说,学院是由当时温铁军所在的《中国改革》杂志、香港民间组织中国社会服务及发展研究中心、国际“行动援助”中国办公室共同出资组建的,翟城村则以土地入股形式成为理事。
  学院采取 “劳动者免费就学”的原则,即前来培训的人员只需参加学校的劳动。袁小仙告诉本报,每年学院的运行成本在50万左右,除了翟城村外,每个理事单位每年出资3万至6万,再加上向香港嘉道理基金会申请用于后勤和培训的费用,基本上实现了收支平衡。
  据了解,学院开设的课程主要分为两大部分,一是教农民如何组织起来,回乡后创办合作社;二是教农民实用的生产技术。在村支书米金水看来,这种短期培训班的方式过于简单,学院也并非他想象的那般红火。
  “没有闯出大事业,没带来经济效益。”一位村民评价说。
  为了推广生态农业,村支书米金水曾号召村民每户拿出半亩田发展生态农业,所得无公害农产品可以自家食用或学院回收。为了弥补产量差,学院决定给种植户每亩补助200元,结果全村仅有四户响应。
  “生态农业的想法是不赖,但村民接受不了。”翟城村委会主任米洪杰说。由于不施化肥不打农药,学院种植的粮食与村民的产量相差较大,第一次种植的西瓜仅有 “拳头大”,学院的学员被当地人笑话成“不会种庄稼”。
  翟城村是当地为数不多没有外债的行政村,该村现有1200户,近5000人,和其他村一样,留守的多是老人和孩子,占到全村总人口1/6的村民选择常年在外打工,而真正愿意前来参加培训的村民可谓屈指可数。
  一位村民说:“晏阳初那时候免费教书识字,推广新品种,正是当时农民需要但又得不到的。虽然现在他们的理念是一样的,但是社会不一样了,时代也不同了。”
翟城合作社
  但是,来自村民甚至媒体的质疑并不能抹去学院在过去四年所取得的成绩。
  袁小仙介绍说,在学院培训一个很重要的内容就是如何组建合作社,如何经营项目等。在第一期培训结束后,便有农民回乡建立合作社,目前来自山东、安徽、河南等地的学员已建立多个合作社。
  2006年10月31日,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二十四次会议表决通过了《农民专业合作社法》,以此为标志,此后学院培训的主体由过去的农民转变为乡镇干部,“后来就是(各地乡镇)有组织地要求我们去办培训班。”袁小仙说。
  而在众多合作社中,最值得一提的当属翟城合作社。这个完全在学院“眼皮底下”运作的合作社在过去三年里发展艰难,在袁小仙看来它仍“存在着,挣扎着”。
  李新占是翟城合作社理事,最近他一直为合作社的运作忙个不停。李新占告诉本报,合作社这个平台是学院搭建的,2004年5月4日翟城合作社成立时,当时有134户参加,每户交纳了100元股金。同时,温铁军本人和学院分别出资1万元 “死股”作为启动资金。
  成立之初,由于资金有限,合作社从统购统销农药开始。投资3000元,从河北保定科技市场进药,统一以微利的价格向村民出售,一般比私人的便宜0.20元到0.30元。结果一年下来,赚了约3000元,当年每户分红10元。
  第二年,合作社采取“承包制”,在社员内聘请一位经理人来经营农药,这位经理人一次性上交合作社3200元的利润。然而,问题出现了。
  “在找到门路后,这位社员自己开起了农药店,撇开了合作社。”李新占说,这也致使合作社今年没法进行农药的统购统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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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支书米金水毫不掩饰自己对合作社的失望,“现在基本上处于瘫痪状态”。米金水说,刚开始他寄予厚望,但现在来看并不成功,这主要归结于社员间的不信任和短视。让米金水不能理解的是,合作社刚有微薄盈利为什么要分红,应该留作滚动资金用于发展。
  2007年12月25日,李新占和另外两位理事、一位监事长早早来到定州市工商局,这天他往返多处找人签字盖章,终于在傍晚的时候,翟城合作社通过审核并注册,拿到了一张合法的“身份证”。在过去几年里,由于中央没有文件,相关部门一直不敢予以批准。
  在多位社员看来,身份问题解决之后,接下来要解决的是为合作社 “找门路”的问题,在过去几年这一问题一直困扰着合作社的理事们。
  2006年,合作社判断种植无公害农产品会有市场,于是在当年5月选择了容易上手的红薯作为尝试作物,试种一亩半。“但最后红薯卖不出去,市场只认价格,并不认可无公害产品”,这让李新占和其他社员十分苦恼。
  李新占告诉本报,下一步合作社发展重点将由过去统购统销农药、猪饲料向蔬菜、生猪方面转变。在刚刚过去的一年,农产品价格大幅上涨,国内市场的这一变化趋势让他看到了希望。
  李新占说,学院的关停并没有给合作社带来影响,自从合作社产生以后,学院和翟城村委就没有参与其中,完全是社员自己在运作。让农民中的精英分子组织起来改变自己的面貌,这或许正是温铁军和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的初衷。
新“定县实验”的结束?
  关于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关停的原因,外界说法不一。村支书米金水透露,由于学院内建设的生态建筑并未经相关部门审批,违反了相关规定。另外,学院创办时,当地政府以为只做定州市的农民培训,后来超范围办学,致使在2005年以后学院没有通过定州市教育局的审批。这也为后来的关停埋下了伏笔。
  学院在2007年的4月12日停止运作,一个月后,学院的工作人员撤出翟城村。
  由于事先并没有告知村民,离开当天并没有特别之处,前来送别的只有村支书米金水。把工作人员送到学院门口后,米金水不无感慨地说:“你们给翟城办了好事,翟城人民不会忘记你们。”
  学院留给翟城的首先是笔无形资产,四年来这里迎来无数国内外的参观者,翟城的知名度也随着媒体的关注一路飙升。在村民看来,学院做了不少“善事”,例如为困难户送米、送煤,为修建烈士塔出资出力等等。
  村民米改娣告诉本报,2005年夏天,翟城村有一位16岁的小女孩得了白血病,在得知这一情况后,乡村建设学院的学员、工作者和志愿者纷纷捐款,共筹款7000元。米改娣后来还听说,温铁军以个人名义捐款2000元。
  这一系列的举动为学院发展创造了良好的社会环境,但在村支书米金水看来,这还不够,还需要创造良好的政治环境,例如向上级多汇报、多沟通,争取理解。“我不断提建议,后来也做了不少努力。”米金水说。
  米金水的这一看法,也得到了一些学者的认可。他们认为,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梁漱溟、晏阳初等人推行的乡村建设运动,也是因为争取到了地方政府的支持,才能够在相对良好的环境下逐步开展。
  对于自己从事的事业,温铁军曾如此概括:“我们实际上仍然仅仅是改良主义者,和当年乡村建设运动的先驱者一样,是主张社会改良的。”所谓改良,意味着年复一年的渐进,日复一日的“拱卒”,改良的道路也并不平坦,甚而会比浪漫的“狂飙突进”式的运动更为辛苦,但是,改良者的道路会走的更为踏实,也因其温和而更为坚定。面对继晏阳初之后的新“定县实验”目前的停滞,改良主义者温铁军是否还会平和而坚定的走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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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9 版: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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