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霞
　　16个月，54场较量，万里奔波，1800万铁杆支持者，希拉里还是输了。
　　6月3日晚，定格于2158∶1926的票数为2008年美国总统大选民主党漫长的党内初选写定了结局：黑人继续，女人退场。“变化先生”奥巴马终于越过了“经验女士”希拉里，与共和党一方的麦凯恩并肩站在了离白宫最近的地方。
　　新的悬念随即而至：奥巴马能否将他势不可挡的黑马姿态从这个夏初保持到初秋，在11月6日的终极战成功加冕？麦凯恩能否像他在初选时那样一帆风顺，赢的不仅漂亮而且轻松，维持美国历史上没有黑人总统和女性总统的纪录？
　　“这将是一场年龄之战。”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余万里说，“当然，不是指实际年龄，而是心理年龄，心态。”
　　“这将是一场恐惧与希望（FearVSHope）之间的战争。”美国加州青年乔治（George）说，“麦凯恩总告诉我们这世界有多么恐怖，我们该如何保护自己。奥巴马总告诉我们这世界充满希望，我们该如何滋养希望。”
　　“这将是一场争夺中间派的战争。”美国普渡大学（PurdueUniver－sity）政治学系主任伯特·洛克曼（BertRockman）说，“谁得到了游移在中间的大部分民众，谁就将住进白宫。”
“我想让你们知道”
　　没有人知道希拉里此刻的内心滋味。心怀政治理想的希拉里，从小到大历经无数次竞选的成功或失败，只有一次失败让她耿耿于怀：“我并没有因为输给竞选对手而难过，我只是愤怒于那个竞选成功的男孩跟我说，‘天哪，难道你真相信女人能做这个？’”希拉里在她的自传《亲历历史》中提及中学时代一次让她终生难忘的竞选经历。
　　亲历历史的希拉里终于没能创造历史：本来她有可能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总统，本来她有可能取代现任总统小布什，就像她的丈夫8年前取代了时任总统的老布什，让“克林顿家族”在美国政坛的荣耀堪比“布什家族”。
　　而面对自己人生中、也是美国历史上最意义非凡的这次竞选，希拉里在败局揭晓后的很长时间内，只对支持者说感谢，对获胜的对手说祝贺，却就是不亲口承认自己确实已经输了。
　　6月3日晚，当最后两个州的预选票数公布，奥巴马锁定胜局，并正式宣布自己成为代表民主党的总统候选人之后，身在加州的乔治（遵被访人要求匿名）立即和朋友们在当晚举行派对狂欢以庆祝。他在MSN上签名也改成了加有6个感叹号的“哇哦！！！奥巴马赢啦！！！”
　　而希拉里阵营的派对不仅姗姗来迟，而且不会是个欢快的聚会。6月5日，希拉里在给支持者们的一封名为《我想让你们知道》的邮件中说，她将在周六举行一个答谢会，感谢过去16个月来跟她并肩作战的人；其次，她会在答谢会上对奥巴马表示祝贺和支持。
　　有刻薄的媒体称，败局已定的希拉里迟迟不愿亲口承认失败并正式宣布彻底退出竞选，是因为她还需要支持者们继续捐赠竞选费用给她，好让她能偿还因竞选而筑起的高额债台。外界普遍认为，这个周末的答谢会，将是希拉里的官方谢幕礼。
　　战局已定，双方其言也善，开始互相表达仰慕。赢家奥巴马不吝言辞地赞美希拉里创造了惊人的历史，鼓舞了众多美国民众；输家希拉里也颇有风度地赞扬奥巴马让美国人民空前地热情和团结。在这场漫长拉锯战的终点，赢者和输者一样的辛苦，一样的光荣。只有双方的支持者阵营毫不顾忌地表达狂喜和悲痛。
　　“奥巴马在初选中获胜的官方消息，是美国西部时间6月3日晚上6点发布的，但我很早就知道他会赢。”乔治说。乔治是奥巴马阵营驻加州的资深竞选顾问之一，北京时间6月5日晚通过MSN接受本报采访时，乔治说，希拉里输在自负和大意。
　　“她以为她能在2月的‘超级星期二’锁定胜局，所以她根本没有对下面的预选州做充分的准备，在很多州她都没有安排竞选班子。”乔治说，“希拉里在‘超级星期二’之后一段时间内根本没有竞选策略。所以差不多到3月时，我就看出奥巴马肯定赢。我不是天才也不是预言家，很多人都很早就看到了这个结局。初选之所以拉了这么长，不过是让你们媒体多些故事可写。”
梦之队还是噩梦之队
　　但初选结束，并不是奥巴马和希拉里故事的结束。在奥巴马和麦凯恩的大战开启之前这段短短的时间里，还有一个黑人和女人之间的巨大悬念：奥巴马会不会邀请希拉里作为他的副总统，共同迎战麦凯恩和共和党？
　　就像民主党内支持奥巴马和希拉里的人各自成为独立而强大的派别一样，支持和反对希拉里成为奥巴马副手的声音也分成同样有力的两股力量。
　　敦促奥巴马将希拉里纳为其副手的人说，“奥希组合，将是一支确保民主党战胜共和党的‘梦之队’”。已经被奥巴马和希拉里在初选厮杀时彻底分裂的民主党，现在非常需要团结一致共同对抗共和党。而希拉里强大的支持者恰恰是奥巴马难以争取到的，他必须通过希拉里来赢得这些选民。
　　激烈反对希拉里加入奥巴马竞选阵营的人则说，“希拉里将是奥巴马的噩梦！如果她在奥巴马的竞选阵营里，她和她的丈夫克林顿会控制一切。”
　　而目前为止，无论外界如何喧嚣，当事双方仍然态度模糊。奥巴马只是透露说，他会随后和希拉里打电话好好交谈一下，他会愿意希拉里这位很有经验的领导人来帮他。而希拉里一方则态度更为主动地说，“愿意为民主党在最终的大选中获胜而服务”。
　　但大部分置身事外的人，则一致认为，“奥希配，不可能！”
　　余万里在接受本报采访时说，他觉得希拉里不可能成为奥巴马的副总统，双方都不会乐意的。之前初选的惨烈，已经让两人隔阂太深了，“其实并不是他们两人个人之间无法融合，而是他们代表的根本是两个不可能融合的阶层。奥巴马代表有色人种和哈佛精英，希拉里代表白人，工薪阶层。”
　　而且，据余万里介绍，奥巴马已经选定的3员竞选大将中，其中一人是克林顿夫妇多年的仇敌，“他们根本水火不相容，怎么可能一起共事？”甚至有希拉里的鼎力支持者建议希拉里干脆和麦凯恩合作，把奥巴马干掉。“当然，这种可能性更小。”余万里说。
　　即便认为竞选风云莫测、什么都可能发生的洛克曼，也认为 “奥希组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通过电子邮件接受本报采访的美国普渡大学（Pur－dueUniversity）政治学系主任伯特·洛克曼认为，奥巴马也并不那么真的需要希拉里，他有很多不错的人选可以帮他迎战麦凯恩。
　　“希拉里现在可以选择回去纽约州继续做她的参议员。”洛克曼说，希拉里当参议员的表现真的十分卓越。
　　“民主党的团结，当然是十分重要的。但是，你要想想，希拉里做奥巴马的副总统意味着什么？”乔治对本报说，“意味着希拉里要呆在奥巴马身边至少4年！这让人根本无法接受。所以我不认为奥巴马会让希拉里当他的副总统”。
　　美国《时代》杂志最新一篇报道的标题是：奥巴马希望希拉里和他站在一边，但不是站在一起。
年龄之战？
　　希拉里的故事不会终结，但她已不再是2008年这场大戏中的女一号。下半年的这一季终极战，由两个男人领衔主演：一个年轻的黑人，一个高龄的越战老兵。
　　在余万里看来，这两人之间的核心战争是年龄之争，代际之争。“当然不是指选民的实际年龄，而是心理年龄，心态，代表的是两代人。”
　　作为越战老兵，包括多年在军队服役的光荣履历，余万里说，麦凯恩在人品上看上去无懈可击。而奥巴马那个口出恶言的精神导师，会让人怀疑奥巴马内心的纯净。
　　虽然希拉里说，她和奥巴马之间的差异只是党内分歧，他们两人和麦凯恩的差别要大得多。但余万里认为，现在奥巴马和麦凯恩之间惟一截然不同的，也就是在伊战撤军问题上，奥巴马主张尽快撤军，麦凯恩则认为应该继续留在那里。其余在经济等问题上，两人差异并没有那么大，或者都还不很清晰。
　　而乔治则对本报说，“奥巴马和麦凯恩，他们之间的差别大如海！”除了年龄和伊战的问题，乔治认为奥巴马在经济目标和能源问题上也和麦凯恩有天壤之别。
　　“关键并不是谁的经济管理能力强，而是他们怀有怎样的经济目标。”乔治说，麦凯恩的目标是鼓励并奖励资本，而奥巴马的目标是鼓励并奖励劳工。
　　此外，“奥巴马在清洁能源，全球变暖的问题上，会比麦凯恩强硬许多。”乔治说。
　　洛克曼也认为，小马和老麦两人差异很大，总体而言“麦凯恩更注重国家的硬实力（hardpower），奥巴马更注重国家的软实力（softpower）”。
　　洛克曼说从他个人而言，他 “希望”奥巴马获胜，但他觉得这会是一场实力相当的竞赛，最终不论谁获胜，票数可能十分接近。
　　余万里似乎更看好麦凯恩一方。“你别看现在的民调，小马领先老麦5个百分点，但千万不要小瞧共和党的势力，他们都是些不善忽悠的人，白天都去上班了，没有在家里等着电话民调的，却可能会在11月6日那天都去给老麦投票”。余万里说，“还有，别忘了美国的选举不是需要人人都投票的，希拉里那么多的支持者，痛恨奥巴马的人，可能一下子没了对大选的热情，都不去投票了。所以，民主党初选造成的分裂，很可能让了老麦捡了便宜”。
　　乔治则信心满满。“我相信奥巴马会成为总统。当然，并不像在初选时相信奥巴马一定会战胜希拉里一样。”乔治说，“我尊敬麦凯恩，尊敬他做过的一切。他甚至做过让共和党大为光火的事。他不是一个 ‘团队合作者’（teamplayer），他在演讲方面更是远远不如奥巴马，这些都给我很多信心！他不赖，但并不是多么强大的对手。”
　　乔治说，他认为麦凯恩和奥巴马之间，本质上是一场恐惧对抗希望的战争。“麦凯恩代表恐惧，总在说这个世界有多么恐怖。奥巴马则代表希望，告诉我们这个世界其实充满希望”。
　　“布什总统和共和党做的太差了，他们让美国在世界上的形象越来越差。只有奥巴马能改变这些，”乔治说，“奥巴马将向世界呈现一个更谦逊的美国，一个和世界完全融为一体的美国，一个尊重每个人的贡献和信仰的美国。”
　　（本报记者杜然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