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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城试验:消逝的行政村
本报评论员:种昂
  种昂
  诸城,这个东临青岛,南靠日照的山东小城,因为推动了一场打破城乡二元结构、实现一体化发展的全面试验而被瞩目。
  这场试验始于2007年。按照计划,诸城1257个行政村将逐步彻底消逝,取而代之的是208个新型农村社区。如今,试验已初具规模,诸城市工业与农业也呈现出全面一体化对接的趋势。与此同时,城乡一体化试验也让行政体制自身发生着巨变。
行政村的消逝
  一个月前,刘晓刚刚搬进了辛兴镇大杨家庄子社区的新家,从原先4间平房到如今240平米的二层别墅,刘晓表示,农村社区化让她家实现了农村里的城市梦。
  刘晓一家原住在大杨家庄子村4间老房子里,以前在村里居住环境差、每逢下雨道路泥泞不堪,医疗条件弱、看个小病都要跑到几公里外的镇上,服务设施不足、许多生活必需品无法买到。这让刘晓一家萌生了在城里买房的念头。
  原本刘晓在诸城看上了一套80多平米的三居室,但大杨家庄子社区的投建让她打消了此念。刘晓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在诸城买一套80多平米的房子需要27万元。而购买大杨家庄子社区240平米的二层别墅,除去政府每平米给予130元的补贴外,只需28万元。
  大杨家庄子社区是诸城集中投建的208个社区之一,是作为周边4个村庄的中心社区。社区自2007年开始建设,计划建设住房9.8万平方米,总投入预计9000多万元,如今一期工程已经完工。
  大杨家庄子社区经过统一规划、设计,初步实现了路、水、电、通讯等设施建设一体化,预计3年内将完成供热、供气管网的修建。社区全部建成后将吸纳周边4个村全部农户,目前已有10多户村民率先入住。
  原本4个村的公共设施资金投入被集中投入这里,如今大杨家庄子社区医疗卫生、社区警务、劳动保障、社会救助、文化体育等基本公共服务机构和超市、快餐店、图书馆、理发洗浴、农资超市等服务设施已一应俱全。刘晓表示,这里百姓的日常生活如同城区居民一样方便。
  大杨家庄子社区仅是诸城投建较早的一个社区。未来几年内,诸城1257个行政村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按照地域相近、规模适度的原则,统一规划为208个社区。这些社区服务半径一般在两公里,涵盖5个村、1500户左右。如今,208个社区服务中心已全部建成运行。
  农村社区既不同于行政村,也不同于城市社区。与前者相比,它具有更大的开放性、融合性;与后者相比,它具有更强的经济功能和福利功能,是集农民生产经营、信息交流、生活居住、社会活动于一体的公共场所。
  诸城农村社区的思路诞生源于2007年乡镇撤并。当时,诸城将23个乡镇撤并为13个,乡镇平均面积扩大了近一倍。农民纷纷反映,来回一趟市里、镇上需要大半天时间,十分不便。同时,诸城村庄数量多、分布散、条件差异大,以村为单位建设标准化的公共服务设施,政府财力难支。而且农村经济越来越呈现出专业化、规模化、市场化、工业化特征,一村的农民组织化程度低、科技服务断档、贷款难以解决,也限制了产业园区规划建设。由此,诸城萌生了兴建农村社区,继而加速城乡一体化的思路。
  与其他地区不同,诸城不是在几个合并的村庄设一级机构,而是由此前的市(1个)—乡镇(23个)—行政村(1249个),向中心城区(1个)—乡镇驻地(13个)—农场社区中心村(208)为主体的新型城镇化体系过渡。
  诸城市市委书记邹庆忠告诉记者,我们提出用公共服务吸引,用财政补贴引导,鼓励农民向中心社区聚集融合,预计若干年后,诸城1200多个村庄将融合聚集成为200多个新的社会生活共同体,加快农民就地城镇化、农村公共服务与城市的均等化。
产业一体化
  让农民和城里人一样,享受到公共服务的便利,是诸城市建设农村社区的初衷。但诸城市市委书记邹庆忠认为,城乡一体化的根本在于消弭城乡收入的差距,使农民与市民过上同样的生活。若要实现这个目标,必须从城乡产业一体化入手,打破工业和农业分离的格局。
  从2007年开始,诸城开始通过规划引导、政策激励等措施,推动城区企业转移到镇村或将生产链条延伸到农村。诸城大森林特种动物养殖专业合作社(以下简称“大森林合作社”)即是响应政府号召的“下乡”企业。
  此前,合作社设在城郊,受土地所限,一直难有大的发展。而在诸城市区东10多公里,有一片山岭薄地,往年农民靠天吃饭,每亩产值不足400元。2007年,大森林合作社被引入这里。周围4个村通过土地流转为其腾出丘陵地1400亩,建起了养殖基地。
  密州街道后姜庄村村民管清荣原在外地打工,听说养貂能挣大钱,但苦于没有技术和资金。养殖基地的建成,帮助管清荣协调贷款,提供技术指导。他终于回乡建起了养殖场,今年可出栏水貂、狐狸1200多只,纯收入可达15万元。
  目前,诸城已有数千家城区企业向农村扩散,企业自身也得到了发展。根据统计,诸城各类农业龙头企业1950家,其中规模以上企业560家,占企业总数的75%。诸城已形成以诸城外贸等为龙头的粮油饲料加工产业体系、以得利斯等为龙头的畜禽养殖加工产业体系以及新郎、桑莎为龙头的纺织服装产业体系等7大产业体系。这些农业企业带动镇村发展起规模以上企业500多家,有20多万农民在家门口变成产业工人。
  诸城最大农业企业——得利斯公司以这种形式吸引数万户农民加入其产业链条,得利斯村村民更是近乎100%成为企业工人。在枳沟镇乔庄村桑莎制衣分厂记者看到,这个城区企业到乡村建设的加工分厂占地100亩,周边村800多名妇女在家门口进厂就业、成为产业工人。
  一方面,诸城引导企业“下乡”;另一方面,诸城还成立了全国第一所农村社区学院,对农民进行职业培训。
  农村社区学院院长柳金东告诉记者,为配合诸城城乡一体化试验,学院在208个新建农村社区设立了分院。根据企业用工需求,学院设计对口的专业,每年学院可培训30万人次。大量学员毕业后回流到诸城及周边地区。目前,农村社区学院的招生范围已扩大至全国各地,以解决当地劳动力缺口。
  为了将分散的农户组织起来,形成规模效益、集群效益,诸城还探索出“龙头企业+合作社+农户”的全新模式。通过成立的280多家各类专业合作社,实现了13.6万户农户与龙头企业的对接。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农村经济研究部部长韩俊指出,农民组建专业合作社、形成经济共同体,既能化解分散经营与规模化发展的矛盾,也可避免龙头企业利用强势地位损害农民的合法权利的现象。这在全国尚属首例。
  如今,诸城90%的农产品就地得到了加工转化,90%以上的农民参与了农业产业化经营,农民75%的收入来自于农业产业化经营。诸城工业与农业的结合使得农民的收入明显增加。2008年诸城城镇居民人均收入1.4万元,农民人均收入7701元,城乡居民收入比为1.83:1,远低于全省2.89:1和全国的3.31:1的比例。
  政府的转变
  如今,诸城的城乡一体化试验使自身行政体系和职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诸城市市委书记邹庆忠认为,乡镇一级处在统筹城乡发展的最前沿,是连接县城与农村的关键节点。作为一个县级市,诸城城乡一体化试验的关键在于发展镇域经济。
  2007年诸城城乡一体化开始启动,23个乡镇就被撤并为13个,但乡镇的职能和自主性却得到了加强,原来由县市25个部门审批管理的96项权限下放到乡镇。而乡镇的许多人员、职能则进一步下沉到农村社区。
  一位下派到大杨家庄子社区干部深有体会:“与原先身处乡镇的管理职责不同,社区定位很明确,它不是一级行政机构,不是经营性组织,设立医疗卫生、社区警务、社会保障等8个服务站,职能就是两个字——服务。”
  同时,诸城还调整了市乡财政体制,乡镇实行“核定收支、定额上缴、增量分享”的分税制财政体制。有了发展经济的动力和实力,诸城13个乡镇建起了特色产业园区。2008年全市13个乡镇实现地方财政收入5.4亿元,增长了41.8%,占全市26%。
  为实现城乡行政体系的对接,诸城市首开先例建立了城乡联合党总支。一般由1个城区党支部和1-4个农村党支部组成。而部分农村党支部为了适应当地经济便以行业重新划分。如密州街道第十七城乡联建党总支下属的十里四居党支部即是以特种动物养殖划分的。此外,诸城还推行了村企联建、部门村庄联建等形式。
  不过,诸城一位官员坦言,诸城农村社区的投建、工农产业一体化的实现,均需要大量的财政资金投入,目前当地政府已明显感到资金压力越来越重。以前文刘晓一家每平米补贴130元为例,需要财政为其支付3万多元。
  正如山东大学一位教授所说,打破数十年形成的城乡二元结构、实现一体化是长期的系统工程。这其中难免触及政策边界,如农村集体所有的土地资产、林权、水权等产权交易制度,农村户籍制度。改革试验也是对资源配置、既得利益的再调整,有时甚至可能遇到来自政府和农民的抵触。
  而诸城市市委书记邹庆忠坦言,“资金的瓶颈、政策的界限等困难需要创新来化解,尤其是需要观念、办法和体制的创新。诸城已经在农村社区建设、城乡基层党组织建设、城乡就业服务、投融资体制等方面进行了一些尝试,未来仍将在各个领域、调动社会各方面的力量进行探索。”
  除去农村社区化、产业一体化外,目前诸城也在尝试农村基础建设、公共事业、城乡文化、就业社保等方面的城乡一体化改革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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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版:时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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