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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想象力
本报评论员:张晶

  张晶
  关于杭州这座城市,你可能听到过很多称谓:最佳商业城市、最具幸福感城市、宜居城市、天堂硅谷……而现在,在这片拥有天价楼盘的城市,一些绵延数公里的区域正在被逐步换血,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充满雄心的规划——其中炙手可热的选择之一便是创意产业园区的兴起。
  浙江素称“七山一水二分田”,杭州更是“三面环山一面城”。土地资源如此稀缺的城市,却正在成为创意园区最丰沛的地区之一。那些齐整而理想的规划,迅速改变了一些街区、厂房、村庄的命运。整个城市正在试图被贴上一个新的标签:创意之城。
  比尔·盖茨曾说,“创意具有裂变效应,一盎司创意能够带来无以数计的商业利益和奇迹。”这恰恰是打动无数地方政府之处。而地方政府的意志往往成为左右一个行业前景的决定性力量。近两年间,中国内陆城市迫不及待地以此为意,争夺着“创意之城”这个光环。创意产业在城市经济中异军突起。
  这种热闹的局面显然并不局限于中国内陆。在全球范围内,创意产业都在开辟其巨大的发展空间,英国最早从中获取了巨大成功。“可以没有政府,但不能没有工业设计”,这是撒切尔夫人的魄力之言。正因目睹了这一幕,美国、澳大利亚、新加坡、中国香港都迅速将创意产业纳入政府行为之中。中国的近邻韩国,在上世纪90年代金融危机后,提出“文化立国”,近年更成为“文化输出”的样本。这是十年间一个国家的转变。
  而杭州优势何在呢?著有《创意经济》一书的约翰·霍金斯三年前到访杭州,留下一句后来被媒体广泛传播的话,“这里会成为最有想象力的地方”。早在几年前,阿里巴巴的马云也曾对媒体说:“青山绿水才能激发灵感,这是中关村无法比拟的”。他为自己和阿里巴巴的工程师们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这虽然不是一个普适的答案,却足以说服一大批从事创意产业之人步其后尘。
  杭州的确是这样一个充满内在张力的城市:一方面具备现代城市的所有特质,一方面又试图拒绝大都市传统发展脉络中的拥挤与急促,寻求自身的独特之处。但对于一座城市而言,最终如何将创造力酝酿为未来发展的新引擎,这本身就是个巨大的创意。
一座园的诞生
  杭州城内的出租车没开多远,司机就将记者转手给了萧山当地的出租车。一路打听,终于在滨江和萧山的交界处找到了“白马湖创意产业园”。
  “白马湖平秋日光,紫菱如锦彩鸳翔”,即便留有这样的诗句,创意园内的设计师王百乐却直言,“十个杭州人有九个不知道白马湖这个地方”。
  他形容自己到此是 “中隐隐于野”。与西湖隔江相望的白马湖,为大大小小的湖泊曲折构成的水系,特别是其中的山一村柴家坞,隐匿在高架桥一侧的山坳中,如豁然开朗的桃花源。
  柴家坞迎来像王百乐这样的创意人颇为偶然。两年前的一个瞬间,改变了这个村落的命运。
  当时,中国美术学院副院长宋建明接到了时任杭州市委书记王国平的电话。“白马湖这里要盖座百米高的动漫大楼,正要打桩,可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心里不踏实。你能不能过来看看。”
  宋建明一向喜欢和这样的官员交往,以往宋让下属向王汇报工作时,都交代说,要把王书记当专业人士对待,不仅仅是领导。“他是老杭州,加上十几年搞城市建设,眼光很毒。”
  在电话中,老书记王国平为宋留下三句话,白马湖要成为“创意产业园区”、“国家级旅游度假区”、“杭州城市和建设美学示范区”。
  基于专业判断,宋建明一到白马湖,便领悟了书记的感觉,“杭州丘陵多,这又是市郊,是‘弱山水’,本应悠然见南山。100米的楼杵在这里,是会出问题的”。
  两个月后,宋建明和他的团队拿出了一份新的白马湖创意产业园区方案。在这份方案中,他们立意“优美环境就是生产力”,并建议保留农民房,将其改造为“农居SOHO”租给艺术家。
  “这里的农民讲排场,比着盖楼,有的一个厨房就是个大厅。这么多闲置房间租出去,正好物尽其用。农民还可以开茶馆,建餐厅,参与园区的配套建设;年轻人和村民生活在一栋房,比邻而居又相安无事。”
  宋建明的这个建议解开了王国平盘旋已久的心结——政府免去像以往一样,整天拔钉子户的烦恼。南山路改造中临湖民居的拆除,政府曾为此支付了巨额成本。在宋看来,过去一些政府搞市政,建创意园,是“逢山开山,逢水趟水”,“这是典型的工科思维,而美院的参与,恰恰是要‘逢山绕山,逢水通水’”。
  目前杭州现有的十余个创意产业园区,三个由宋建明主持。而他本身也拥有自己的工作室和创意团队。他形容自己“既是运动员,也是裁判员”,也因此善于从各个角度看待问题,拥有更调和的姿态。而白马湖柴家坞也被他看作第一个“做活了”的创意产业园区。
  因为反感噪声和高层写字楼的污浊、繁密,设计师王百乐听闻后最早一批搬到了柴家坞。他称自己比较“超现实”,当很多人因这里远离市区心存疑虑时,他已经拥有了这里的7栋房子,还以不错的价格租下了后面竹林萦绕的山坡,“我是这里的‘地主’”。
  重新装修后的柴家坞31号,是王百乐到这里的第一个作品。农民有顾虑,他说“但凡有任何不满意,我保证离开时原样复原”。等完工时农民来看,他递上一根烟笑着说,还不错吧?
  王百乐享受到的是三年免费入住的权利,第四年后以0.66元的价格出租。如此低的进入门槛是像他这样的设计师们的一项福利。在未来,整个白马湖将是成片的园区,而非现在柴家坞的单个存在。与柴家坞遥遥相望的,正是在杭州已经开展了五年的 “中国国际动漫节”的永久落户之地。
  如今在杭州,几乎每个区都有创意园区,还设有专门的文化创意产业办公室,正处级配备,五个人员编制。杭州市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汪小玫向记者承认,“一些地方政府本可以卖地盖楼,但最终还是决定留用为创意产业园区”。而这一决定在杭州这个城市具有更为特别的意义——如果不是萧山和余杭的并入,杭州的土地面积不足600平方公里,地价和楼价的攀涨自然不可逆转。
小舢板VS大轮船
  一些原本荒废、没落的旧厂区,往往成为一个城市中最具艺术活力的地方。最遥远的蓝本便是纽约当年的苏荷区。
  在杭州,由于咖啡馆在年轻人中的口碑,人们已经习惯将这里称为“蜜桃”。但它有一个更正式的官方名称:杭丝联166文化创意园。
  在这个自然生长的创意园中,最早入住的是摄影师张大鹏和他的设计师朋友们。除了最初自娱自乐的蜜桃咖啡馆,他们还共同在郊区拥有一个农场,在工厂拥有一个餐厅,甚至开始酝酿联合运作一个品牌。这种有些类似于德国 “创意柏林”(当地著名设计联盟)的做法,给予了彼此创作相互启发的可能。记者采访每位设计师时,听到的最多是,喜欢这里的氛围。
  摄影师张大鹏的工作环境一直并不稳定,在丝联创意园之前,曾在几座工业园区中游转。事实上,丝联厂也一度面临“拆”或“存”的命运。最终,这些存在了五十多年的苏联式厂房被作为工业遗产保留了下来。老书记王国平看过后下了指示,“搞创意园嘛”,这句话定了性,已经入住的几个先锋人物也自此安了心。
  由于当年丝绸染色过程中怕光,这里的建筑一体朝北。此时春寒料峭,不免仍显阴冷。厂房外观浑厚朴实,内部的钢筋管道裸露在外,纺织机器也留作历史的陈列品。纺织曾经是这个城市最传统的行业。一个废弃的丝织厂,成为设计师、艺术家们新的集散地,似乎成为这个城市转身的最好注脚。在不久的将来,依然轰轰而作的部分厂房也将逐步迁出,以便为创意人提供更多的空间。
  这种旧厂房现象也使得艺术家对媒体的态度暧昧:一方面他们期待关注,吸纳人气,更顺利获得财务自由;一方面又担心大品牌和高档消费场所的入驻,会提升地价,未来难以承受。
  作为第一批到这里的设计师,张大鹏和他的朋友们租用的工作室的租金只有几毛钱一天。随着开发力度增大,租金也在不断上调,新片区已经升到一块五。他们和工厂签订了五年合同,享有合同到期后优先续签的权利。至少目前,从他们的面孔中看不到对未来的忧虑。
  恰恰相反,为了唤起白马湖的人气,政府花心思搞名人策略,将创意产业园区的工作室在几年内免费租给对方。杭州是天堂,谁都想一亲芳泽,名人自然趋之若鹜,丁磊、崔永元、朱德庸成为了首批住客。而这一做法也被复制到“西溪创意产业园”,杨澜、赖声川、约翰·霍金斯、杜维明等均已接受了橄榄枝。
  杭州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汪小枚对此津津乐道,“说不定不久后,赖声川就会为杭州创作一部话剧《西溪,且留下》”。在很多人的记忆中,对西溪的印象来自影片《非诚勿扰》。值得一提的是,影片上映后半年,西溪湿地公园就多进账3000余万。
  宋建明也认为,“偏远的地方需要有动静。经常要制造话题,否则很容易被人们遗忘。像媒体一听到约翰·霍金斯——创意产业之父来了,眼睛一下就亮了。”
  中国美术学院人文学院副院长高士明认为,自发生长的创意园,就像是一堆小舢板,拥有天然的多样性,风险分摊,更有活力。而政府的规划园区,如大轮船,抗风雨能力更强。目前,创意产业园九成由政府规划,“但实际上功能和业态类似,都是定件”。
  已经在杭州存在了十五年之久的凡人咖啡馆,见证了这座城市创意气息的变更。创始人李加文一度将其迁至杭州最早的创意产业园区Loft49,并开画廊、做活动,尝试更大规模的商业运作,但最终因人气不足撤出。这样的反复之后,在他看来,无论是自发还是规划,做创意产业未必要进入园区,城市的各个角落都有施展的空间。如今,他已经开了第二间咖啡馆,并开始逐步打造“凡人”系列的设计产品。
  在高士明看来,无论是自发生长还是政府规划,“他们所期待政府提供的,自然不是盲目的大包大揽,关键是配套的完善和产业链的营建。”
  当然,林立的创意园区只是城市最表象的繁荣,在这背后,需要的是长期积累所带来的整体创造力的崛起。这似乎是陈词滥调,但并非容易做到。
创意孵化器
  虽然杭州最终在创意产业领域证明自己尚有待时日,但仍不难看出其独特之处。
  其中不可回避的关键因素便是一座学府的存在——中国美术学院。对美院而言,整个杭州都可以成为其最适宜的实验室。2007年8月9日开始,杭州市政府与中国美术学院正式签署框架协议,宣告了双方长期的战略合作。
  宋建明认为,1928年,作为教育总长的蔡元培提出“美育代宗教”,将美院设在杭州,恰恰是看准了它的地缘优势:远离政治中心,背靠经济中心,且山清水秀。从今天来看,这种有意识的教育布局极具远见,美院已经成为这座城市的不可或缺的创意孵化器。
  学者龙应台曾把“创意产业”这个词解析为“上游创意,下游产业”。在宋建明看来,杭州正是在力争创意产业的“上游”。“杭州人懒而不散,这恰恰是创意人的特质。北京和上海相当于演出的舞台,杭州则是练功之地。”
  高士明认为,创意产业的崛起背后另有深意,它预示着杭州包括整个浙江结构转型的机遇。“不难发现,新浙江人早已摆脱了原有的接纳外贸订单的模式,而有了新的姿态,对创意和设计的渴求迫切”。
  在他看来,因创意而改变的商业,这才是创意产业,而并非仅仅局限于“设计师+艺术家”的范畴。他曾于去年到访伦敦的中央圣马丁学院,这间以设计享誉世界的院校,一半以上的老师来自产业系统,“他们带着社会的真实问题和需求到校园演练。学院和社会反复交互。而每年的夏季学校,全世界有超过两万人到这里培训”。
  或许对“创意产业”概念的厘清有助于认清一个事实:简单粗暴的模仿已经出现远离中国制造的迹象。汪小玫认为,包括马云、丁磊这样的“倒立者”,也同样在用创意重新改变这座城市的基因。
  在宋建明主持的另一创意园区“西湖创意谷”,一个不足几千平米的工作空间接手了上海世博会的九个项目。在那场浮华的大幕背后,或许同样积蓄着喷薄欲出的能量和未来创意产业的新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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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版:两会特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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