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斐斐 庞磊
6月2日，世界贸易组织(WTO)对中国的第三次贸易政策审议在日内瓦结束,同时,WTO发布了中国贸易政策审议报告。在审议中，WTO成员国敦促中国在政府采购、贸易限制、标准和技术认定方面继续开放贸易和投资政策，中方则对经济危机当中的贸易保护主义再次提出批评。就此，本报就审议报告热点议题、多哈回合谈判及抗击贸易保护主义等问题专访了WTO总干事帕斯卡尔·拉米（PascalLamy）。
经济观察报：这是WTO第三次对中国贸易政策进行审议了，你如何评价中国近期贸易政策的透明度？
拉米：中国一直积极参与对其贸易政策的审议过程，这本身就是其政策透明性的一种体现。自从中国2001年加入WTO以来，其政策透明性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步，WTO成员国也承认这种积极的改变。
和WTO的其他成员国一样，在这方面中国也有进一步完善的空间。在本周的贸易政策审议过程当中，有经济体对中国在某些产业的特别措施提出异议。我要强调，政策的透明性与可预见性有利于增加中国以及其国外商业团体的信心。
根据当时加入WTO的承诺，中国必须要签署政府采购协议。中国已经在这方面采取了初步的措施——向其贸易伙伴提交了一个初步的市场开放清单，并且承诺在今年7月之前根据意见提出修改后的版本。考虑到中国目前庞大的公共采购市场，这将毫无疑问地成为中国兑现其承诺的重要一步。
经济观察报：当你在2005年成为WTO总干事之后，曾誓言打破多哈谈判的僵局，但在2008年，却很激动地宣布谈判已经破裂。幸运的是，去年各成员国重启谈判，目前谈判进展如何？你对今年内完成谈判有多大的信心？
拉米：谈判仍在继续，应该说现在整个谈判已经达成了所有协议的80%，其中包括大幅降低扭曲的农业补贴及关税，终止发放农业出口补贴。我们成功地降低了工业品关税，这使得比乌拉圭回合时更进一步。在发达国家最高的关税将不会超过8%，平均将达到3%以下。而对主要的发展中国家来说，平均关税水平在12%左右。为了达到这一目标，我们必须开始开放服务市场，简化海关申报体系以及降低渔业的补贴，这些协议对整个世界经济来说都会起到巨大的刺激作用。
但是现在我们仍必须完成剩下的那20%。在最近一次在日内瓦召开的会议上，与会国均表示致力于成功地结束多哈回合谈判。他们认为多哈回合可以为经济复苏与提高就业作出关键性的贡献。G20国的领导们已经设下了2010年之前完成多哈谈判目标。成员国在去年的部长级会议上又重申了这一点，目前各成员国正集中讨论一些技术性的议题。可以说，2010年结束谈判在技术的层面上是可行的，但是在政治的层面上还需要进一步努力。我深信，只要有必要的政治意愿，一个最终的协定可以在不久之后实现。
经济观察报：据统计，去年在WTO框架之下30%以上的反倾销调查以及近70%的反补贴调查都是针对中国的。中国商务部曾表示，在经济危机之下，中国已经成为贸易保护主义最大的受害国，你同意这种说法吗？
拉米：中国自从2001年加入WTO之后在世界出口当中的份额几乎翻番，成为世界上最大的一个出口国。别国对中国商品采取贸易救济措施与这一过程重合。这很容易让人想起日本在20世纪80年代在世界贸易领域中崛起时面临的情况。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在受到别国反倾销与反补贴调查起诉的同时，也成为相关贸易救济政策的主要使用者之一，2002年，由中国发起的反倾销调查占到了总量的近10%，最近也开始使用反补贴调查来维护自己的利益。
需要说明的是使用贸易救济是受到相关反倾销、反补贴协议的具体的多边规则约束的。各成员国在多哈回合当中许诺将加强这些协议的权威性。因此，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完成多哈谈判意义重大。
贸易保护主义对于经济复苏来说是一个威胁。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在金融危机开始初期就建立相关机制监测成员国所采取的贸易措施。事实证明，多边贸易体系能够有效地防止高强度的贸易保护主义，避免其严重地伤害中国出口，但我们也必须保持警惕：因为只要失业率保持高位，保护主义的风险就依然存在。
经济观察报：你今年在巴黎经济学院发表演讲时曾表示，传统的贸易传统方法往往展示了一幅扭曲的世界贸易不平衡全景。真正重要的不是用进出口总值衡量的不平衡，而是在国际贸易流动当中增加了多少附加值。目前，WTO也正在研究建立一种新的计量方法，这种新方法能为我们展示一个更加清晰的世界贸易情况吗？
拉米：我们正在与其他机构一起合作探寻用附加值的方法来衡量贸易。传统的计量方法是用进出口总价值来衡量贸易量，鉴于目前的生产分工，这种方法不能完全反映这些商品的价值是在哪里被制造的。
比如说，美国的苹果公司在中国工厂组装了一台价格为150美元的iPod，按照现有的方法，中国每出口一台，其出口额就增加了150美元，但事实上，与其在日本生产的组件价值以及美国的版权价值相比较，在中国工厂当中产生的附加值很少。
用附加值的方法来计算贸易流动能够为我们在全球化的背景之下提供一个更准确的判断方法，以形成正确的贸易政策。我希望中国的专家和学者也能够加入到这种新方法的讨论与制定当中。
经济观察报：过去20年当中，对外贸易在中国经济增长当中起到了支柱的作用。目前，中国政府正试图扩张内部消费，实现经济增长的转型。你如何看待在未来20年当中，贸易在中国经济增长三驾马车当中的作用？
拉米：中国政府已认识到仅是临时性的政策已经不能改变中国经济增长模式当中的不平衡。必须在外贸与内需之间寻求一个更好的平衡，同时进一步多边开放其进口和出口政策，将会使中国更好地领导世界管理好周期性的贸易和经济不平衡，并将全球经济的风险降到最低。
中国对于制造业的严重依赖导致投资过剩以至在某些产业的产能过剩，这种情况在外部需求降低的情况之下更明显。目前全球经济和金融危机加强了中国进行更加长期的结构改革的决心，包括改善社会福利制度，降低预防型储蓄，多样化经济结构，以及加快发展金融市场。同时，中国扩大其国内消费也将增加进口，有利于降低贸易顺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