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斐斐　刘愔
　　晚上六点半，当52岁的金多斯（Luis　de　Guindos）风尘仆仆地出现在记者面前时，双眼充满了疲惫之意。去年12月，在新首相拉霍伊的邀请下，金多斯出任西班牙新政府经济与竞争力大臣一职，负责西班牙正在进行的改革进程，四个月来，俨然成了不停顿的“空中飞人”。
　　曾在雷曼兄弟、野村证券等多家国际投行任高管的金多斯保持了金融人一贯的高效品质，他于21日至22日访问了北京，在不足48个小时内拜访了国家外汇管理局、中国国际金融公司、全国社会保障基金理事会以及商务部，之后前往新加坡做短暂访问。
　　经济观察报：进入3月后，西班牙将进入付息还债的高峰期，就可能引发的市场动荡，西班牙政府是否做好了准备？
　　金多斯：相比四五个月之前，欧元区的债务问题对世界经济的威胁正在变小。随着欧元区财政紧缩政策的达成，以及个别国家新政府各项政策的实施，现阶段欧元区的经济状况较为平稳。但为了维持这一趋势，我们需要在欧元区以及国家水平上进行变革。在欧元区，财政紧缩政策是一项有效的决策，同时也是我们为市场建筑防火墙的最终决定。伴随这一决定，欧元区国家采取果断行动来提高本国经济的表现，其中意大利和西班牙的新政府是关键。意大利的新政府由蒙蒂掌舵，而西班牙的新政府得到了内阁多数成员的支持。政府将全力坚持财政紧缩的目标，计划将西班牙的赤字目标从之前的 8.5%降到5.3%。同时，我们正在进行劳动力市场改革以及储蓄银行的重组。
　　经济观察报：与意大利债券相比，西班牙国债的比较优势是什么?　　　　金多斯：我们的债务占GDP的比重远远低于意大利的水平，我们只用了三个月时间就提前完成了今年国债发行计划的44%。去年，我们发行了一些长期债券，不仅通过短期国债来融资，同时也延长债券的到期日以稳定债券市场。如今，越来越多的外国投资者进入西班牙债券市场，其需求量十分高，我们现在有能力减少借贷成本并缩小与德国国债的利差。总体而言，西班牙债券市场的债券表现良好。
　　经济观察报：尽管今年的赤字目标已降至5.3%，但对能否实现很多人仍存担忧，同时这也意味着2013财年3%的目标实现起来更为困难，西班牙政府如何确保减赤目标的实现？
　　金多斯：尽管今年西班牙经济还不是很景气，但我们有信心完成5.3%的赤字目标，这也是我们同欧盟委员会的约定。去年西班牙公共账户出现了严重赤字，短期内，西班牙政府通过增加税收、减少公共支出来降低赤字。今年我们提出了新的预算，将减少公共支出的任务分配到各级政府，上至中央，下至地方和自治城市。采取的措施主要包括冻结政府官员的工资，消除不同级别政府的重复作业。同时，公共投资也有所减少。
　　今年我们预计收入增长为-1.5%，明年这一数字将转负为正。明年我们计划完成银行业的重组，出口方面的表现也将有所加强。通过缩小西班牙外部账户的赤字，以及继续推动国内劳动力市场的改革，我们有信心将赤字限制在3%的水平。
　　经济观察报：如何在财政紧缩的情况下实现经济与就业增长？
　　金多斯：需要明确的是，财政紧缩是必要的措施。通常人们会对财政紧缩抱有偏见，认为它会阻碍经济增长。需要认识到财政紧缩会给西班牙带来正面影响。过去西班牙最主要的问题是公共部门融资成本过高，而且融资成本会转嫁给私人部门，所以西班牙整体经济的融资成本都在上涨。但通过采取财政紧缩，对经济下滑最主要的源头进行控制，向市场传达出减少公共赤字的决心，从而为西班牙经济注入信心。
　　内阁已经通过了三项改革方案，而这三项改革的实施效果还需要时间验证。其中劳动力市场改革将在未来的6-9个月凸显成效。相比去年，这些改革的实施让外界对西班牙的经济更有信心。
　　经济观察报：关于财政改革的一大难题是西班牙的自治地方政府是公共债务的一大来源，新的《组织机构法》如何进行改革？
　　金多斯：所有的地区都已通过了新的《组织机构法》，并在今年财政赤字的目标上已达成一致。随着新的《组织机构法》实施推进，首先各级政府在财政上将更加透明。中央政府已经意识到地方政府的预算并不能及时地报给中央政府，新法的实施将会缩短从地方到中央政府的信心传递过程。中央政府将获取地方政府财政状况的即时信息。我们还效仿了欧元区的做法，各级政府自己报送财政目标，然后最终达到全国财政目标的平稳实现。同时，我们还有惩罚机制，对那些没有完成既定目标的区域进行罚款。
　　经济观察报：西班牙劳动力市场的低效是一大顽疾，特别是近50%的青年失业率与漫长的集体工资协商进程，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金多斯：西班牙在劳动力市场上的表现不如其他欧元区国家，主要在于僵化的劳动力市场体制。改革主要体现在三方面。首先，劳动力市场过度依赖于建筑行业。建筑业是劳动力密集型行业，创造了大量就业，但在经济不景气时，建筑业工人遭到解雇，对劳动力市场造成了很大冲击。改革中有一点就是引入不同程度的灵活机制，修改了工资谈判体制。未来工资谈判体制将以公司为出发点，而非行业，从而避免同类事件再发生。其次，在公司水平上，我们也引入了劳动力资源的灵活配置。最后，就是引入合同形式的灵活性。为了刺激就业，我们引入了兼职合同，并消除了一切对其可预见的限制。同时，我们还推出了吸引青年人的就业合同，这是永久性合同的一种，遣散费较低。通过推出长期合同和兼职合同，我们希望结束劳工市场的二元性。可以说，劳动力市场的改革覆盖了各个造成体制僵化的因素，我们坚信当经济走势好转，西班牙能创造出更多就业。
　　经济观察报：改革最具有挑战性的地方是什么？
　　金多斯：最大的挑战在于集体薪资协商机制的改革。在很多集体工资谈判的合同当中，一般会规定一个高出CPI2至3个点的工资水平。但现在很多公司支付不起过高的工资，只能通过裁员维持生路。集体工资谈判体制中的一个重要问题是工资的自动指数化。自动指数化是指一些法律在规定工资的过程中以一些经济指数为参考目标，做自动的调整，我们需要对其进行修改，这涉及到一些法律问题，但我们现在必须考虑的是市场的真实情况，而非CPI的变化。
　　经济观察报：关于金融改革，虽然提高了房地产坏账的准备金率，有人质疑仍是借用欧洲央行的钱来使得资产负债表更好看，您如何回应？
　　金多斯：我们进行的金融改革是为了保护银行。银行真正的有毒资产就在房地产方面。我们对银行持有的房地产资产增加了资本缓冲，让银行资产负债表的价值更接近于市场的价值，增加透明度。同时，我们也在推进银行合并进程，尤其是储蓄银行的合并。储蓄银行占西班牙银行业的50%，现阶段正处于第二次合并浪潮中，合并的目的是希望创造一个更安全、具有更好公司治理水平的金融机构。
　　经济观察报：现在商业银行有足够动力去进行合并吗？
　　金多斯：是的。商业银行在合并储蓄银行的过程当中会受到储蓄担保基金的保护,从某种程度上说，原来的储蓄银行会为自己的亏损买单。同时，合并方还可以延长资产清理的时间。(储蓄担保基金是由西班牙主要银行共同出资的基金，不涉及公共资金——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