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琳娜
“咻”一声,一个酒瓶从我眼前飞过,碎落一地。
紧接着旁边桌子翻倒、瓶子碎裂、一群人争吵的声音便充斥着整条街道。
远处隐约传来警笛的声音——真该听取警察先生给市民发的信件中的劝告:“今天下午有球赛,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请尽量减少外出,以免遭遇足球流氓所带来的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不是身处这个国家——英国,恐怕很难有人将一向温文尔雅、绅士风度的英国男人与足球流氓联系在一起。
大概正是因为它是英国的缘故,在这个全世界公认最懂礼节的国度,任何与之相反的行径都会被口诛笔伐然后见于报端为更多人知晓,于是,英国的足球流氓,世界闻名。
作为现代足球的发源地,在这片24482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有着世界一流的球队,一流的联赛。当异国的人身处英国,除了和本地人聊聊天气,当然还可以聊聊足球,因为英国人爱足球,就如同他们的信仰。
Antony一家是曼城人,也是曼联队的忠实粉丝,我们能成为非常好的朋友,大概是因为头一次见面他问我喜欢哪个球队,我回答的是曼联。而他的弟弟Gary一家却是曼城队的铁杆球迷。平时一家人亲密无间,一到比赛日,会各自在家举办看球大party,万一碰上了同城德比,那我都不敢往下想。因为他们兄弟会为这个争个面红耳赤,大打出手,甚至好几天不理对方。所以后来有比赛的日子,我就不敢去Antony家,因为我无意间的一个庆祝便会引来另一派势力的“敌对”。
这并不是玩笑,很多平日里严谨温柔的英国男士,都会在比赛日,喝个伶仃大醉,吹着喇叭摇着旗子,站在沙发上大喊大叫,或是在人山人海的酒吧里群魔乱舞,在酒精的麻痹下甚至上演群殴,招来警方介入。即使这样,每个比赛日,是商家最爱的节日——这一天啤酒和热狗的销售量节节攀升。如果在曼联主场老特拉福德打工的话,那这一天的小费会收到手软。当然,一旦这些绅士们疯狂起来,清理被他们撒的满地都是的fish and chips,甚至还有吐脏的、散发着难闻酒气的座椅的时候也会到令人手软的地步。
最可怕的要算是有一次欧洲联盟杯决赛了,在曼彻斯特,进入决赛的苏格兰流浪者队带来了15万球迷,而事实上只有1.3万张球票提供他们。剩下的球迷呢?那天,我早上去市中心办事,就发现他们聚集在市中心草地上,盛况空前,让我一时还以为是女王出巡了。当路过街边超市的时候,平时没什么人的超市竟然排起长队,门上还贴着通知——只提供罐装啤酒给球迷。而且此时进超市有点像巴黎或是香港尖沙咀那些奢饰品店对待前来购物的中国人一样——出来几个人则再进去几个人。不知道的真以为这里在奢侈品变日用品那样的销售呢,不过仅仅是买个啤酒而已。到了下午,市中心的欢呼声、歌声、汽笛声响成一片。等我再路过超市的时候,门口上已赫然贴出啤酒销售一空的告示,而超市外边显然也已经变成了战场——满地的垃圾,瓶子,碎玻璃!我加快了回家的脚步,进了楼,突然发现有另外一个邻居也站在大厅里,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拍着自己胸口。一聊才知道,他从公交车总站过来,那边球迷闹事,与警察发生冲突,有的球迷抄起了垃圾桶,丢向警察,于是警察只能向天鸣枪。
因为有足球流氓,英政府一再挖空心思试图改变他们,或者说是控制他们,不过不论是在比赛日加强警力还是禁止销售瓶装啤酒,甚至在一些特定的比赛中(如曼联VS利物浦)控制城市人流,都无法阻止一些绅士们变身为流氓。
或许,这会与一些因素有关。
在英国,一年365天差不多有一半天数都在下雨,阴郁的天气雨滴不断,久而久之总会有一部分人倍感压抑。对于这种感受,在英国待了近10年的我感同身受,更何况是土生土长的英国人。历来,大不列颠就是一个骄傲的国家,曾经的日不落帝国,似乎让人只有骄傲。当这种骄傲体现在自己钟爱的足球上的时候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面对胜负,谁也不愿放过对方。再者,在英国,等级制度是古老的传统,上流社会的礼仪深深的影响着几十代人,他们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各种社交场合,却没有自己的灵魂,连已故的戴安娜王妃都受不了这样的压抑。
发泄,大概以“足球流氓”的身份发泄,可以更好的调节他们的心态。
当然,需要一提的是,英国的“足球流氓”并不等同于“流氓”,他们只是在面对足球的时候过于执拗,才心态失衡引发流氓行径。这其中并不全是无业游民、小混混,有时候企业精英、学校教师中的一些人都扮演过“足球流氓”的角色,而至于那些全职的足球流氓,才是令政府头疼的人。
漫步在英国任何一条街道上,迎面走过的人,无论认识与否,都会微笑相迎,有时还会温馨地问好,甚至夸你衣服或者包很漂亮的也大有人在;当公交车到站,下车的时候,人们都会主动和司机说声谢谢;当你快走到一个门口,前面的人一定会开着门等着你过去——即使你离门还很远。
这就是英国,一个有着狄更斯笔下的雾都,有着柯南·道尔笔下的福尔摩斯的国度,即使英俊绅士与“足球流氓”并存,但也不妨碍你去走近她,了解他们的快乐与哀愁,就像一个叫做班纳的博士,即使时而变身绿巨人,也会有些可爱的让人欲罢不能。
(瑟琳娜,公司职员,在曼彻斯特居住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