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向南:“潜伏者”浙商
言咏 来自温州乐清的黄兴荣,6年前和几位老乡合伙在北京南城曹村租下了一块300亩的地。 这块地在南六环外。从南四环的大红门桥出来,沿着104国道一直向南,过六环后大约两公里就到了曹村。这里一片农村风光,道路两侧是宽阔的农田和采摘园。沿着一条泥路东拐不远,就是“北京国际印刷包装城”的大门,里面两排白墙蓝顶的平房整齐排开,周围是尚未开发的空地。 养地 黄兴荣2003年拿下这块地时每亩的租价大约1000元,6年下来大概花了180多万。这块地现在的租金贵了许多。黄兴荣说,如果按现在的价格,1年的租金就能抵得上这6年的花费。 起初黄兴荣想在这里做服装基地,南三环木樨园和南四环大红门桥之间遍布着温州老乡们开的服装城。不过,这个设想最后因为两地相隔太远而未实施。从2007年开始,他们开始考虑做一个集产品交易、展示、生活、办公、物流、仓储于一体的印刷包装基地,以填补北京及华北地区的市场空白。 那两排白墙蓝顶的平房是刚刚落成的一期工程,如今正在招商阶段,二期工程即将启动。对于像黄兴荣这样蛰伏京南多年的温州商人来说,2009年是机遇之年。11月5日,北京市发布了 《促进城市南部地区加快发展行动计划》。 这份计划由北京34个部门和崇文、宣武、丰台、房山、大兴等城南五区参与制定。根据计划,未来3年市区两级财政对城南地区的投资将超过500亿元,加上其带动的社会投资,总投资额可能达到2900亿元。据悉,北京市已经通过土地出让金返还等方式给了南城67亿元。 在未来5年里,城南地区将增加亦庄线、大兴线、房山线、10号线二期、9号线、7号线和14号线等7条轨道交通线。同时,南城还将建设246.3公里的跨区公路和101公里的区域主干道。 在改善区域交通的基础上,南城将构建“一轴一带多园区”的产业空间格局。“一轴”是南中轴,一带是永定河水岸经济带,多园区主要是指近几年重点发展的丽泽金融商务区、中关村丰台科技园、大兴生物医药基地、大兴新媒体产业基地等。 历来被认为“下风下水”、经济滞后的北京南城,在经历了20余年的“草莽发展”之后,终于迎来了政策的垂青。 “我那时就觉得把地拿过来肯定不会亏,虽然养了好几年。北京肯定要往南发展的,北边没空间了,”黄兴荣对于当初的投资很自豪,“南北方最大的差别就是,南方人做生意更有远见。” 浙商的草莽时代 从南三环的木樨园桥出来向南拐上南苑路,两边是林立的商业楼。东侧是一溜床上用品批发城、布艺城,西侧是一溜服装批发城。再往南走一点,靠近四环大红门桥处,伫立着几栋鞋城。 每一栋楼的背后都有一个温州老板,整个木樨园商圈,都是温州人打出的天下。 温州人黄邦谦1988年来到北京,从在前门代销服装起家,如今是北京环球众人众轻纺市场的老板。 上个世纪80年代,闯北京的温州人大多像黄邦谦一样以做服装生意为起点。他们选择城乡结合处的大红门一带作为“据点”,因为这里有大量廉价的闲房可供出租,离前门、王府井等商业区也不远。这些怀揣几千元或至多不过几万元的温州人没想到,他们日后在这片土地上不仅能做“大生意”,还自发形成了闻名京城的“浙江村”。 黄邦谦刚来的时候这一带都是菜地和平房,南苑路也没有今天开阔。“众人众”这块地原先是丰台区环球橡胶厂厂区,黄邦谦1999年几经努力拿下了它,改建成服装面料市场,现在日客流量大约有上万人次,年成交额达几十亿元。由于看到大红门一带饭店少,来来往往做生意的浙商吃住不便,黄邦谦还在1997年投资500万把一个集体企业的厂房改造成集吃住娱乐为一体的大红门宾馆,一时间门庭若市。 居住在大红门“浙江村”里的温州人大约有10万左右。他们更像这一带的“主人”。木樨园附近的楼盘,如康泽园、珠江骏景等,住户大部分是温州人,其中珠江骏景里温州业主的比例高达70%。小区周边布满了温州人开的诊所、幼儿园,以及专营温州菜的菜场。菜场里可以买到温州人喜爱的海蜇皮、虾米、蛏子等食物,这些海鲜多半是他们派车从青岛、秦皇岛等地购进的,还有些是专门从温州本地运来的。南苑路边上的一家海鲜酒楼,今年被温州商人承包下来后萧条的生意立刻红火了起来,成为温州老板们请客的聚集点。 下转12版 上接10版 “这些楼全是温州人盖起来的,解决了多少就业,创造了多少税收啊”。北京市中联华都红门鞋城市场总经理金怡华言谈间不经意流露出温州商人的自豪。据不完全统计,木樨园地区由温州人创造的销售额每年达1000多亿。 温州人敏感的不仅仅是商业神经。北上商人数量最多的温州乐清市早在2000年8月成立了驻京联络处党委,下面有十几个支部。2005年10月,乐清北京商会正式成立。 落寞已久 黄兴荣刚到北京时惊讶于南城的破败,怎么首都还有这么落后的城区?在他的老家乐清,城乡几乎没有差别,农村也是钢筋水泥盖的楼房。有一年受台风影响涨潮,把房屋全淹了,但退潮之后,一切恢复原样,房屋没有丝毫损坏。 在北京的版图上,南城的落后一直让它与其他地区格格不入。夜晚开车绕三环行驶,一过东南三环的十里河桥,明亮繁华的高楼就消失了,只有路灯孤单伫立在暗夜之中。当马路两边的灯火再次闪亮时,车已过南三环,沿着西三环折回北上。 当北城的中关村、亚运村、CBD发展得如火如荼时,南城还在治理凉水河。据研究北京南北区域发展差距的学者统计,多年以来北城的GDP总量占全市比重达到40%左右,而南城很少超过15%。如果以个人GDP来算,北城人均GDP超过5500美元左右,而南城约为北城的一半多。 南北发展不平衡,有其历史和观念等多方面的原因。北京背靠燕山,面向中原的地形结构让南部地区成为对外的主要通道,也成为外来人口的聚集地。南城由于地势低,有“下风下水”之说。另外,改革开放之后,北京北部和东部多是农业用地,可以成片开发且成本低,而南城被划分为工业区域,国有企业的权属问题比较复杂,同时也受南苑军用机场的制约,投资商积极性不高。此外一些来自政府的大手笔投资项目,如亚运村、奥运村等都落户城北,进一步加大了南北差距。 在当地人看来,奥运会是南城一次擦肩而过的机遇。 1999年北京奥运会申办委员会成立后即面临主会场选址的问题,位于南中轴线的南城是三个备选方案之一。南城方案获得了很多学者专家的赞成,亚运会已让北城面貌焕然一新,人们期待奥运会能拉动南城的发展。 然而南城方案由于南苑机场战略地位的制约而很快出局,退而求其次的东南方案也因东南四环垡头地区受污染程度远超过规划设计者们的预料而被放弃。奥运会的主会场再次花落北城。 失去了奥运机会的南城,在2003年 《北京城市空间战略发展研究报告》中再次被给予了高度关注。报告力陈南城之于北京发展的战略性地位,以及它对北京向多中心转变的重要作用。 2007年北京第十次党代会提出,要积极推进南城及南部地区发展,使之成为新北京富有活力的地区。2008年8月1日,新南站正式启用。围绕这座集高铁、地铁、市郊铁路、公交、出租等各种交通方式于一体的城市综合交通枢纽,一个承载南城崛起希望的新商圈正在日夜生长。 最后一块房价洼地 在中关村上班的张宏淼今年买下了大兴黄村艺苑桐城的一套房子。据开发商北京艺苑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王树森介绍,这是上班地点离项目最远的一个客户。签约时,他们好奇地问张宏淼为什么把房子买在离上班地点这么远的地方?“坐地铁4号线一个小时能到南四环,以后大兴线通车后就更方便了。”张宏淼说。 艺苑桐城目前的均价大约1.2万/平方米。王树森说这个价格在大兴不算贵,一些高档楼盘的二手房,比如顺驰领海,售价甚至超过了这个数目。 房地产的荣枯起落见证了南城从沉寂到发力的变迁。 北京南城的发展滞后,首先反映在房价上。在北京第一个“富人区”方庄风光不再之后,背负着交通不便、基础设施薄弱、“下风下水”等包袱的南城一直是房地产价格的一片洼地。同样是二环,北边房价每平米就比南边贵8000到1万元,同样是三环,南北房价差距也在3500元/平方米以上。民间流传的说法是:“宁要北城一张床,不要南城一间房。” 王树森10多年来一直在大兴开发项目。他记得大兴曾有一句十分出名的广告语:“要买房,到大兴,进城只要一刻钟。”这句广告后来不用了,因为当时京开高速没有开通,从玉泉营下来开车根本走不动,有人指责这是虚假广告,“进城一刻钟?半夜12点还差不多。” 那时的玉泉营往南就是一片田园风光,王树森的朋友调侃说:“大兴约等于河北省”。 王树森的公司2001年在大兴开发上林苑小区时,均价大概3000元/平方米,现在这个小区的二手房售价已经过万。 在王树森看来,北京刚刚出台的加快南城发展的计划对开发商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利好,“客户首先要对区域看好,然后才会对项目看好,”王树森说,“南城的价值去年或者今年才刚刚被发现。” 据美联物业统计,南城二手房均价已从今年年初的7750元/平方米上涨到11260元/平方米,涨幅达45.3%,比全市平均涨幅高出5个百分点。 美联物业、我爱我家、21世纪不动产等多家房产中介表示,南城规划出台后不到一周的时间里,方庄、马家堡等地区二手房购房需求增长了10%,其中一半以投资为目的。 分蛋糕者 首都第二机场的即将开建是南城发力的另一针强心剂。 京津冀三地经过7年的竞争,第二机场的选址工作以定址大兴告终,目前方案已报国务院待批。可能涉及拆迁的礼贤村等地区,很多村民都在加盖房屋,以争取更多的补偿资金。 根据北京市的整体规划,首都第二机场是未来几年里北京交通领域投资最大的项目之一,建成后将成为一座大型枢纽,满足每年6000万人次的客流需求,与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天津滨海机场共同构成中国北方乃至东北亚地区的航空群。 机场落户的利好消息带热了附近的永定河别墅区,该区域内的孔雀城首次推出的260余套房源在3个月内全部售罄。 北京向北,选择和唐山携手打造京唐港以作为北京一个重要的出海口。当它向南扩展时,遇到的是雄心勃勃的廊坊。这个紧邻北京南翼的河北城市,曾经的定位是做 “北京的后花园”。今年以来,廊坊的管理者们认为“后花园”是一个被动承接的概念,与“相当多的北京人早已经把廊坊当作了北京一部分”的现实不符,开始打造“与北京同城”的新定位。 一度是积极竞争者的河北廊坊,一改竞争者的姿态,把身段放低到合作和分食的位置。首都第二机场所在的大兴榆垡镇距廊坊的固安工业园区不超过20公里。面对这一地缘优势,廊坊市市长王爱民把首都第二机场称为“廊坊的机场”,他表示,廊坊已准备在紧邻机场的固安、广阳、永清三县(区)建设“临空经济区”。根据设想,这一“临空经济区”将聚集一些高科技产业和现代服务业,占地超过10平方公里。“这为廊坊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发展机遇。”王爱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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