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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冬:胡同里的穷人智慧
本报评论员:王隽

  王隽
  对打小儿在胡同里长大的人来说,什么是最艺术的事儿?“就那么几平方米的院儿,还私搭乱建好些小屋子,每天还得为煤球堆哪儿思前想后的,还谈什么艺术?”这大概是胡同里长大的大多数60年代生人里第一反应下的回答。
  身为艺术家的宋冬眼睛里看到的是不一样的世界。
  一棵树,穿过床铺,长在家里,就像《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里一样,每天都和这树和平共处,相拥而眠;一户人家的煤球齐齐整整地码在院东头的墙根里;邻家的大妈琢磨着把腌大白菜的坛子挪到外头,仔仔细细地叠着放了两层……这种礼貌的、有点狡黠又有点不好意思的、心照不宣的“向公共空间借点地方”,是宋冬看到的穷人的智慧与生活艺术。
  宋冬用六年的时间研究这种“艺术”,其实他已经浸淫其中数十年,因为他就是在这种邻里间友好的“博弈”中成长的。
  从出生到现在,宋冬一直住在胡同的大杂院里。这些院子如果在1976年前还算宽敞,那一场地震后,避震棚就成了每家每户暧昧不清的“新地界儿”,空间逼仄,人口渐多,借权的故事四十年过去没有改变,依然每天发生。“其实这是一种美学或者是一种无奈之举,景色很美,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景色都可以放在家里。我总是举一个例子,拙政园,建园的主人按当时的规定是不允许建塔的,文徵明设计它的时候,把苏州已有的塔‘借’到他园里去,我认为这就是智慧。”
  这个名为“穷人的智慧”的展览,上周在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开幕了。
  展览的入口处有一间“屋顶上的房间”,小到让人没法抬头,这便是宋冬说的一个向鸽子房借地方睡觉的人,“在睡了十年的鸽子笼后,熬到了国家要修葺这些房子,他说你总不能拆了鸽子笼让我没有睡觉的地方,相持之下,终于要到了一个合法的屋顶上的房间,修房子的人给他加盖了一层。”
  往里走,是成群结队的床架子,和挨着墙摆了一溜儿的大菜缸子、二八式自行车、柴火和老式煤炉。
  有趣的是,策展人仿佛也在考验宋冬借权的能力。
  在偌大的展厅里,留给宋冬的多是一些狭长的甬道,他必须利用这些“窄条”的胡同状的空间,用墙面串联起更多的可能性、更日常的美感,这也能看得出宋冬对空间和这些生活用品之间关系的把玩非常纯熟,并乐在其中。
  这个展览,虽然是第一次做,但还是不断变化的。“这次的展我布到今天早上六点多,要是还有时间折腾,可能你们看到的好多地方还和现在不一样,它是变化的。我对它们非常熟知,它们有它们的美学,所以在我工作的过程当中,比如在里面有点、线、面、体,仍然有颜色的搭配,也有破旧的东西跟整洁之间对比的关系,是信手拈来的。你说它现在完成了也可以,我们也可以继续不断往里面添加,可以继续做,也可以随时停下来。”
  母亲给他很大的影响。她说:“我们是穷人,所以旧东西要收好,不能丢。”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穷人们有这么多东西,需要挖掘更多的空间来存放。
  “我小时候住的是5.8平米的一个小房子,我的床是一个大箱子,那是我家的大家当,里头放着全家人的衣服。我特别喜欢大衣柜,但从未真正的接近过它,我爸爸给爷爷、三爷爷都做了大衣柜,我家穷,一直没有。所以我老是用大衣柜做作品,在威尼斯我用了100个。其实我一直在用我自己的生活方式来做创作,怎么改造二手的东西,怎样在一个特别小的空间里继续扩充空间,怎么把废弃的东西再拿回来变成有用的……这些技能对某一些人来说已经失去价值了,他们不需要,但对另一些人来说,是生活必需的,我属于第二类。”
  2009年,宋冬带着母亲一直使用着的肥皂、锅碗瓢盆来到纽约MO-MA,将2005年就做过的《物尽其用》展呈现在西方人面前,除了将中国人的日常美学带入到当代艺术的创作范畴之外,他还试图用母亲的生活方式告诉人们,在当下高速运转的中国社会里,“物尽其用”的生活哲学依然影响着一代人,即便它与这个社会的大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而今年的《穷人的智慧》,我想宋冬是要说,即便你已经住进了200平米的四居室,你也不可改变我们都曾经向大杂院借空间的历史。
  所谓穷,并非是纯粹物质上的穷。
  用宋冬的话说,“当你遭遇困难、灾难时,你就是一个穷人。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每个人都是穷人,穷的时候是不是还有思辨?它会是你产生想法的源泉。这就叫穷则思变,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能力,可能是天生具有的,当你生活特别紧迫的时候,你可能有一种本能。我觉得普通人和不普通的人都是一样的,他们都会在自己的生命当中找到更贴切的方式,让他能够更高兴或者更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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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版: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