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实验
本报评论员:张一帆
张一帆 不记得是哪一个财主大大咧咧地说过,只要选择一个自己特别热爱的职业,你就再也不需要工作了。打开周末的报纸,我总是特别羡慕那些写电影评论的人。这可是大家花钱去干的事情,居然有人出钱让他们在芸芸众生之前一饱眼福,说不定还能和导演聊上几句。最让人羡慕的是,做影评的人大多数人都是电影爱好者,如果有人真正地以工作为乐趣的话,那写影评的记者一定榜上有名。怀着由衷的羡慕,和怀疑一切的态度,我做了一个小实验。 伦敦电影节即将开幕,以为各位读者写影评之名,我申请来了一张记者证,在电影节开幕之前,可以预先观看参赛影片。长达两周的预览,我才参加了两天。每天从早上十点半到下午四点半,背靠背地看三部电影。六部电影下来(还有二十四部等着呢),我完全放弃了“享福论”,成为了彻头彻底的“千万别把工作和爱好混淆起来”的那一帮人。 电影记者,我说的是那些在全世界电影节上打转的人,从威尼斯到多伦多到柏林每天看好几部那种要看字幕的文艺片的记者,我现在可是知道了,非常辛苦。以第一天为例,我看了三部分别来自美国、英国和挪威非常优秀的电影。如果有三个礼拜的时间,我每周末可能都会自己花钱去看其中的一部,然后还会买DVD,有空时再看一遍。放在一天之内,让我几乎不见阳光一口气地看完,这和天天坐国际航班的区别就不大了,这还是身体上的。 精神上我更是完全没有准备。同样的三部电影,美国的揭露了小镇社区的畸形道德观;英国电影控诉了毒品给社会底层带来的灾难,顺道还批判了英军在北爱尔兰的暴力行为给士兵带来的精神创伤;挪威电影最惨淡,就像十几岁的年轻人误读了尼采,丧失了活的理由,主人公到最后自杀了,我坐在那里心想他做得好有道理。我一向很赞同罗马剧作家特伦斯所说,人所知道的,我就知道。浓度高了,即便是这些陌生人的故事,也会消化不良,从电影院走出来,我立刻想找一个心理分析师谈一谈。 职业的品酒师,尝过的酒会吐掉。美食评论家虽然各个都心宽体胖,可是他们毕竟是开饭时间去吃东西,并不需要一天吃六顿饭吧。评论电影的记者们,每天在黑洞洞的房间里,不能说话,全身心地活在银幕世界里,看着一幕幕浓缩的人世,到头来是不是和急症室的大夫一样变得麻木不仁,还是他们找到了别的消化途径?怪不得行家总是乐于谈论技术层面的问题,摄影啊、剪辑啊、音乐啊。社会和人性的问题,还是留给外行评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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