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伟明
鼓完掌之后，我就想，市长道歉我们该不该鼓掌？
　　1月7日上午，广东茂名市十一届人大一次会议正按既定程序进行，市长梁毅民作政府工作报告。“他回顾了去年一年的工作，一条一条地细数，这一件完成多少，那一件完成到哪里，说的很详细。还罗列了数据，去年定下的102项任务完成了92个项目，完成了90.2%。”
　　台下457名人大代表边翻文件边听报告。“因各种原因，开工建设茂南、茂港污水处理厂等10小项未能如期全面完成。我谨代表市政府，向各位代表表示深深的歉意。”说完，梁毅民离开先后向主席台和台下的代表鞠躬。
　　这一突然的道歉让台下的代表们错愕——他们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呢。“很意外，大家都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就有人带头鼓掌，接着大家一起鼓掌。”人大代表苏育明回忆，“鼓完掌之后，我就想，市长道歉我们该不该鼓掌？不知道鼓掌是对还是不对，反正当时就是这种感觉。”
　　道歉
　　90.2%的政府工作完成率，加上道歉的一幕，这背后还有更多的故事。
　　2011年被认为是茂名“极其困难的一年”。原市委书记罗荫国落马，官场震荡达到高潮。省纪委在去年底通报，茂名重大系列腐败案涉及省管干部24人，县处级干部218人，波及党政部门105个，市辖6个县（区）主要领导全部涉案。此外，2010年“9·21”特大暴雨灾害的影响仍在。
　　未完成的9.8%，是茂南、茂港污水处理厂等10项工作。据了解，这些市政工程已规划多年，但征地拆迁难题依然未能很好解决。
　　去年初，根据省里要求，广东各市需在当年内完成十件民众看得见的民生大事，并写入《政府工作报告》。茂名列了30多项民生事件以供投票，得票最高10项才写入2011年《政府工作报告》。
　　从今年广东各市的“两会”看，多数市政府在汇报中称任务已“基本完成”。像茂名市这样直接给出政府工作完成的比例，对未完成项目市长出来道歉的，的确显得有点另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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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参与督察的人大代表们之前已经知道了具体的完成数字，但也没料到市长道歉。本来，90.2%是可以用“基本完成”来概括政绩的。
　　去年2月，梁毅民赴任茂名市委副书记、代市长，3月被选为市长。
　　市政府把《政府工作报告》中的63大项年度任务（含10件民生大事）分解为102小项，并明确分管市领导、责任单位和协助单位，还特邀人大政协进行全程督察，责任落实到人。
　　督察人员职责不小。共有20个小组，每组3个人，一个省人大代表、一个市人大代表和一个市政协委员。苏育明说，“市长给我们发督察证，很正式。”
　　督察小组每月要写月报，向督察科汇总，再反馈给分管市领导。每个月，市政府都会发文，根据督察小组的汇报，总结《政府工作通报》任务的最新进度。过去一年里，每个督察人员手中都积起一大沓文件，全都和《政府工作报告》的任务相关，发文单位多是市政府。
　　而来自督察小组的进度报告，将是市政府是否启动问责的重要依据。“如果是客观原因，就通报批评，如果是主观原因，最会被训诫。”一名副处级官员说。“市长尊重了人大、政协的监督职能，我们也帮了市长的忙。”苏育明说，虽然去年每名督察人员仅多获得5000元额外补贴，但人大代表们觉得监督责任大了，价值提升了，不再只是开会举举手了。
　　顺德影子
　　在赴任茂名之前，梁毅民曾主政顺德。
　　顺德是广东省体制综合改革的试验区，大部制改革不仅是政府体制改革，还有社会治理改革。2011年7月，汪洋在顺德特别强调，大部制要建设“小政府”、“大社会”，政府要着力解决社会服务管理中的越位、缺位问题，让社会管理社会办。
　　事实上，在茂名腐败窝案之后，整个官场余痛犹在，新一届领导班子也面临着考验。道歉事件之后，有当地政协委员说，群众现在需要的就是这种敢于担当的作风。
　　另外，让人大、政协对《政府工作报告》的任务进行督察，虽未成为长效机制，但契合了政府“监督权外移”原则。茂名在去年6月建立市行政服务中心，并将于今年在各县区建立，这一模式在顺德已下推至镇街一级。
　　变化还体现在其他方面。去年，茂名将因公出国出境经费、公务用车经费、公务接待经费分别削减20%、15%和10%，节省下来的钱全部用于民生建设。当年，茂名市九大类民生支出增长31.8%，占全市支出的67.6%，增幅和比重均超过广东平均水平近10个百分点。
　　在顺德期间，梁的风格颇为“强势”。梁意在顺德打造“强势的党委和政府”——“强势政府要三气，大气、正气、和气，不能搞歪门邪道、不能班子不和谐，否则无法强势，这样才能成为服务型政府。”
　　梁在茂名同样“强势”。“梁市长下任务，你一定要完成，不能讲困难。”苏育明说，在不久前一次《政府工作报告》任务进度的座谈会上，一名市里的局长曾私下感慨：“好在我的任务完成了，不然我就不能坐在这里开会了。”
　　前述副处级官员曾几次接触市长，在他看来，梁的“强势”可以这样解读：“说的再多再好都没用，做了什么才重要。”
　　该官员说，市长的道歉举动在人大代表们看来是一种担当，但对于政府内部而言，市长的道歉，其实也是压力，“今年政府工作报告里列出的106项任务，明年就一定得完成了，要不然市长又得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