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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煲汤
本报评论员:施健子

  施健子
  在中国,作为一种不太较真的说法,煲汤几乎等于广东人的专利。
  江西人也爱喝汤,这几年带着瓦罐北上南下,作为重口味的有益补充,也赢得不少拥趸。江西的汤是在罐子里慢慢煨出来的,广东的汤是两三个小时的老火翻滚煲出来的,北方人也能瞅出不同,前者汤色清亮,后者追求浓郁醇厚,一个文戏,一个武戏。
  上海一带其实也是不重视汤。倪匡是宁波人,在蔡澜的食评里躺着都会中枪,蔡澜经常嘲笑他不懂汤汤水水。宁波那道“能鲜掉了眉毛”的名菜雪菜大黄鱼汤,黄鱼煎到两面微黄,锅里留底油放雪菜末煸炒,入高汤或清水大火煮开5-6分钟至汤色变白。如此步骤在广东人眼中看来哪能算汤,至多算是黄鱼洗澡水。
  法王路易十四的御厨路易斯·古易在其《汤谱》中有句名言传世:“餐桌上是离不开汤的,菜肴再多,没有汤犹如餐桌上没有女主人。”这句话要是换了广东人说,或许会这样表述:“没有了汤,犹如餐桌上只见女主人而没有了菜肴。”
  广东人爱汤之切,不可为外人道也,久无汤水灌溉,则会上火焦躁、肠胃淤结。这与岭南天气特点有莫大关系,南亚热带气候,春夏季湿热,秋冬燥火,都需要煲特定功效的老火汤调理。尤其秋冬之际,天气骤然干燥,空气湿度小,很容易导致口干痰多、肠道紊乱,身体出现莫名疼痛,且夜不能寐,如果能喝些润而不燥的温补汤水就可以轻松避免。
  几乎每个广东人都能说出一些家传门道,喉咙不适,煲霸王花汤;不开胃,滚山楂瘦肉汤;带皮的莲子清肺,去皮的莲子健脾——广东人对汤与药的认知并没有太过明显的界限,老火汤实际的药理功效是汤文化在岭南盛行的原因,同理,中医理论在岭南信者颇多,一些比较浅显的药理在普通市民里推广起来也毫无障碍。
  也并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关于老火靓汤有可能致癌的一些理据,近年来没在报章版面断过,不过,也从来没有浇灭过师奶们煲汤的一腔热诚。广东人对老火汤的崇奉,是靠理智与情感共同维系的。说到汤,广东人想到的首先是家、母亲和妻子,然后才是滋补、清润、营养和其他。汤是饮食中非常女性化的标签,一个传统的岭南女人,倾其一生都是在用汤汤水水来维系著家庭中最为私密的感情纽带。如果你不理解这一点,一汤之隔,在咀嚼粤菜的精神境界上,就永远不能到达彼岸。
  外省人嘲讽广东人杂食且无原则,“四只脚的除了板凳不吃其他都吃”,广东人则用懂不懂汤水来检视人群的口腹水准,一煲老火汤,十数种汤料,端上桌上,捞渣吃肉的是实际派但不讲究,盛上一小碗慢慢“叹”,走的才是智慧密集型路子。
  近些年来,粤菜强势北上进入高端宴请的行列,虽说粤菜重鲜味淡的理念一直未能被更多的北方人所接受——没什么下饭的菜,主食意识强烈的北方人总觉得吃不饱,不过,汤水的滋补效果倒是得到高度承认。女人下了班灯下洗手做汤羹的桥段,无论如何,都比端出一碗打卤面,显得温情和高级许多。
  南北饮食冲突归结到底,说是口味不如总结为饭桌逻辑差异,北方人的汤是余兴的,广东人在饭桌上则固执得像头牛,一定得汤先行,望着一大桌海鲜山珍不能尽兴,非得先端个小碗喝个底朝天才能正式开席,难免会被认为有做作之嫌。
  远不止如此,在很多北方人看来,广东老火汤的原料也来路不明,甚是可疑,列举起来,像是麻瓜误闯了哈利·波特的魔药室,什么沙参玉竹、莲藕章鱼、沙虫无花果、西洋菜罗汉果都能煲了又煲,小锅小灶小眉小眼,好像一盅盆景与鱼缸的混合产物。
  煲汤本来就是文化意义上的行为艺术。汤煲种类就分得很细,大的汤鼎直径可以有手臂长,而最常见的是小巧精致的砂煲。街市上买来的干鲜水果菜蔬、鱼肉鸡鸭斩件,放入锅中,在长达两三个小时的过程中都坐立不安,听听水、看看火、瞄瞄时,与汤培养起来的万种柔情,其实也是煲汤者一个人的自娱自乐。
  靓汤以人工调料少为佳,高手熬汤断然连味精和盐都不放的———用蘑菇吊鲜味,用火腿添咸香。还会放入大量适合时令的中药,黄芪党参排骨、当归淮山煲鸡、杞淮元炖牛肉、花生黄芪猪手、当归老鸭,总之,每本畅销的煲汤书的背后,都藏着一个可以成为赤脚中医的主妇。
  日本作家村上龙的料理小说集,有篇写到了“好喝的汤”,“好喝的汤是很可怕的。我想他的事情,想了很久,但是一回家,喝到了妈妈煮的汤,那时候正逢冬日,汤是那么地温暖,又是那样地美味,这让我不由地忘记了朋友,忘记了他的痛苦,他的烦恼,一切的一切都忘了,只顾着喝着我的汤。”
  在一碗让你忘了时间忘了伤的汤面前,你已经很难分辨,这到底是食材的魔力,时间的魔力还是情感的魔力。
■青榄鲍鱼汤
材料:青榄1只、走地鸡脚1只、大连鲍鱼1只连壳约50g、肉排50g、姜2片
  做法:新鲜青榄用盐腌制1个晚上(一匙羹的盐可以腌1只青榄),大连鲍鱼先用刀刮起壳内的杂物,用竹刷刷洗干净,去掉肠物。把肉排、青榄、姜片、鸡脚一起放入炖盅,加入150g清水(如有高汤则更佳),隔水炖2小时,再加入大连鲍鱼连壳炖20分钟便成。
■鸭梨南北杏瘦肉汤
  材料: 新鲜鸭嘴梨三个、瘦肉约400克、南北杏共40克、姜少许
  做法: 鸭嘴梨洗净,去皮除心,南北杏洗净,瘦肉原块洗净备用。烧滚清水,下猪肉、梨和杏仁,旺火烧至大滚,改中火以至文火,煲约二小时即成。
■沙参玉竹响螺瘦肉汤
  材料:鲜海螺2只(干货约用150克);瘦肉400克;瑶柱(干贝)4大粒;火腿2片;沙参、玉竹各20克;杞子、圆肉各5克;红枣6个(去核);陈皮1个(去白囊);姜4片
  做法:将鲜海螺放入沸水中煮约3分钟(飞水),取出肉用盐刷去黏液,洗净备用,将瘦肉放入沸水中煮5分钟(飞水),将处理好的材料放入炖盅,加约8碗热水,(有条件最好用玉蔻纸封好盅盖),猛火炖4-6小时即可。
■生地熟地煲龙骨
  材料:生地10克、熟地10克、猪腔骨500克、花生少许、蜜枣8个、姜片1两、淮山、茯苓、当归各5克
  做法:腔骨洗净飞水,花生、生熟地用水泡发,腔骨加清水煲一小时,加入生熟地、花生、淮山等辅料,文火煲两小时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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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