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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零大芬村
本报评论员:杨兴云

  杨兴云
  在国际金融危机和欧债危机带来的国际市场大幅萎缩以及房屋租金急剧上涨的双重夹击之下,深圳大芬村油画产业,正处于一个谢幕前的状态。
  大芬村,这个聚集了上万名画工、每年复制超过100万张油画作品、占据国际市场同类商品60%份额的地方,一直以来被深圳市政府视为深圳文化产业的一张名片。
  然而,随着市场需求的变化,大芬村大量单纯依靠模仿复制生产油画作品的运营模式已难以为继。而近期发生在深圳政府部门与油画经营者之间的“玻璃房风波”,则使大芬村原本开始显现的矛盾急剧放大,其油画产业面临的生存困境更是暴露无遗。
  大芬村困境
  根据深圳市龙岗区布吉街道有关人士介绍,近期发生在大芬村的“玻璃房风波”,实际上是部分大芬村油画经营者,未经有关部门许可,擅自在画廊和店铺加装玻璃房的违建事件。
  据了解,春节前后,大芬油画村的部分商户为扩大经营面积在房前屋檐、巷道外墙等处加建玻璃房,用以摆放、悬挂油画等作品。
  为此,布吉街道专门召开工作部署会,决定对违建玻璃房展开专项整治行动。
  但事态的发展似乎并没有按照有关方面的预期展开。尽管3月5日是深圳市龙岗区布吉街道公告要求大芬村画家自行拆除自建“玻璃房”的最后期限,然而,几乎所有建有“玻璃房”的画家依然岿然不动,没有人在相关通知书上签字。
  与此同时,大芬油画村全体商户及画家还向深圳市长许勤发出了公开信,要求关注大芬村正在发生的事情。公开信表示,作为深圳的重要的文化品牌,大芬村已经再也经不起“折腾”。
  3月1日下午,布吉街道有关负责人来到大芬村,在与12位画家代表沟通后,最终做出退让,表示暂时只拆雨棚、广告牌、卷帘门。待龙岗区政府新的规划方案出炉后,再决定去留。
  矛盾暂时得到缓解,然而,大芬村生存发展面临的问题并未因此消除。
  在深圳大芬村经营绘画作坊已经10余年的画家老张表示,画家们之所以这样做,实际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老张对本报记者说,现时大芬村铺面及房租的价格完全就是“天价”。他以自己为例,整个店面面积不到8个平方米,租金已经从几年前最初的一个月几百元涨到现在的9000元。由于空间太小,很多作品挂不出来。在经过与房东沟通之后,最终在店铺屋檐范围搭建了“玻璃房”,使面积增加了1倍左右。
  本报记者在采访中获悉,近年来,大芬村店铺租金大幅飙升,基本上1平方米的月租金都在500元以上,有的在几年之间就上涨了3至5倍,最少的,一年的涨幅也在20%至40%之间。
  与此同时,国际市场由于受金融危机及欧债危机影响大幅萎缩,订单减少,油画价格直线下滑。
  记者在大芬村很多店铺看到油画打折现象,较小的油画有的一幅连画框一起仅卖15至20元,大的也不过100多块钱。
  一位对大芬村油画产业素有研究的深圳艺术界资深人士公开表示,近年来大芬村正在加快萎缩,最终恐怕难逃消失的命运。
  “流水线”作画
  事实上,在大芬村除了上述具有一定经济实力和绘画技能、租有店铺的油画制作经营者之外,还有一个人数庞大的墙壁画室群体,他们是支撑着大芬村“行画”(即临摹复制画)创作持久低价的秘密武器。
  李东山的画室是露天的。他说,现在在大芬村租房搞一个绘画工作室,最起码要四五十万,由于资金限制他不可能租房子,于是只好采取这种最简易的方式。
  李东山的露天画室只是大芬村一个一米多宽巷子里的一面四五平方米的墙壁,上面挂满了大大小小画好和未画好的油画,题材全都是风景的,墙角附近则堆满了各种油画材料,从画布、原料、画笔到画框一应俱全。墙上还安装了卷帘门,晚上收工后,把卷帘门关上就行。
  李东山说,这样一面墙,每个月的租金是600元,按照一般的进度,他大概两天时间可以临摹复制完成一幅1.8米×0.9米大小的风景油画。售价一般在500块左右,不包括人工的成本大概在60元上下。每个月多的时候卖出10多幅,少的时候也有几幅。
  今年38岁,来自贵州的李东山没有受过系统的专业绘画教育,但从小喜欢绘画。
  他表示,所谓临摹复制的画,用行话来说就是“行画”,与原创的作品不同,基本上是照葫芦画瓢。
  据了解,整个大芬村有1000多家画室、画廊,雇用了很多画工,加上李东山这样独自工作的,总数至少在万人以上。
  一位在巷子里画画的小伙子告诉记者,尽管画工有来有去,但由于订单减少,走的人还是越来越多。他说,画工的工作与工厂流水线上的工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熟能生巧,按照别人画上的颜色,涂抹在画布上,就可以。
  他表示,做这一行虽然赚不了很多钱,但很容易找工作。现在类似大芬村这样的流水线绘画工厂,在广东东莞、惠州以及福建、山东贵州等地都有,“当然,最有名的还是大芬村。”他说,这里最大的优势是名气大,来的客户多。
  难以企及的原创
  事实上,深圳市政府近年来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推动大芬村升级转型。在这方面主要的方向就是支持和鼓励原创,为此还专门投资1个多亿在大芬村建造了深圳最大的美术馆。
  记者原本想进去参观一下这座外观颇具现代感的美术馆,在门口,却被一块“暂不开放”的牌子拦住了去路。
  附近店铺一位画家告诉记者,由于大芬村的油画绝大部分都是行货,所以这个政府花费巨资建设的现代化美术馆,从2007年建成以来,基本上没有派上什么用场,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置的,有人戏称是“大芬蚊子馆”。
  在大芬村入口对面一路之隔的地方就是卢浮宫原创油画城。据说这里聚集了深圳最多最好的原创油画家。然而下午3点多,记者在楼里看到的,数十家油画创作室里除去几个睡觉的,没几个画家的踪影。
  据在油画城经营清风艺苑的画家钱钎石介绍,深圳大芬村从事原创的画家,现在号称有200多人,在他看来,真正有原创能力的,大概在50至100人之间,其中与大芬画院签约的画家有50人,即便是对于这些画家,政府也基本上没有什么资助,仅仅是组织提供一些诸如写生、采风和展览的机会。
  今年48岁的钱钎石1990年毕业于沈阳鲁迅美术学院,2005年下海来到深圳进入大芬村,现在是广东省美协会员。
  他表示,对于大芬村的定位,一开始就错了,“一开始就应该立足于原创,发展绘画艺术,而不是纯粹追逐商业利润。”
  钱钎石认为,要拯救正在沦落的大芬村,毫无疑问应该追求真正的艺术创作,大力鼓励和发展原创。
  而在这方面,大芬村亟须进行一些基础工作。首先是功能分区,将行画和原创的区域分开,而不是几千个画画的人杂在一起,鱼目混珠。其次是对进入大芬村从事原创的画家设立门槛,使得画家的成分更纯净一些。还有就是要建立高水平的买家平台,可以考虑由政府出押金,将画家创作的作品拿去嘉德和保利拍卖,再找一些专业人士对深圳原创画家的风格进行点评,逐渐突出风格。
  钱钎石说,现在大芬村里,像他这样的画家收入也不稳定,有时候很久都卖不出一幅画,生活的压力随时都有。“大芬村如果任由现在的情况持续下去,很难不被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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