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缘
　　火车驶入德国，站台旁贴着很大一幅漫画：拟人化的欧元在悬崖边挣扎，“欧猪五国”（葡萄牙、意大利、爱尔兰、希腊、西班牙）如铅灌鞋，双手紧紧抓着暴露的树枝。树枝枝节粗壮，但根部有明显裂痕，漆上了黑红黄三色——这是德国国旗的色彩组合。
　　论规模、增长和财务情况，德国当之无愧是欧元区的“老大”。2011年GDP录得3%的正增长，占欧盟27国总额的20%。6月初避险资金涌入令利息一度跌至零，考虑通货膨胀因素，德国政府的借贷成本相当于负利率。随着欧债危机升温，7月24日，穆迪将德国评级降级至负面，当日10年期德债债息升至1.27%，仍处十年来的历史低点。
　　“德国的就业率很健康，我的公司还在招聘新员工，想拓展东欧市场。我今天就是来柏林招聘的。”Max　Derix对记者说，他是一家咨询公司的经理，总部在慕尼黑。欧债危机日日占据报纸头条，Max对相关数据颇为熟稔：“你看德国国债占GDP才81%，南部国家哪个不超过120%的界限？政府要用我们纳税人的钱去救失业率高达20%的国家，我很无奈但没办法，毕竟德国的出口70%去了欧盟其他国家，贸易伙伴‘身体健康’对德国经济至关重要。”
　　Max呷一口咖啡，向记者展示他给客户做的咨询方案，“东欧的公司很想知道德国企业的成功经验，其实答案并不新鲜，就是勤奋和创新。”
竞争力
　　据《全球竞争力年度报告》，德国每周工作42小时，每年罢工天数亦少于欧盟27国水平。德国的员工成本并不便宜，但近年来较为稳定，没有出现发展中国家动辄加薪两位数的情况。德国制造的单位劳动力成本在2001年至2010年间增长了1.6%，增速为欧盟国家最缓，而东欧国家增幅平均为7%。
　　德国投资和贸易署的经理曹奕分享了一个故事：100多年前英国为了羞辱德国人，在货物上印着“德国制造”的印章，暗示质量不达标。“但德国人很争气，用勤奋和流程控制把德国制造变成标准化和品质的代名词。”
　　制造业和金融服务并列为德国经济的两大引擎，分别占GDP的25%和27%。经合组织（OECD）公布的资料显示，德国制造业就业人数逾740万，居欧盟首位，相当于法国和意大利制造业就业人数的总和，比东欧国家多出一倍。
　　在社会福利体系的修改上，德国政府也更具弹性和执行力。曹奕介绍说，为增强商业竞争力，政府早在2010年便削减了一部分社会福利，其中一个例子是失业津贴。“政府明确表示不会用纳税人的钱来养懒人，失业一年，国家会给上一份工作净收入60%左右的失业保险。但一年之后仍待业，就只能拿最低保障的救济金。”她表示，被称为“2010年议程”的法案，从劳动和社会保障管理体系的“去官僚化”出发，注重提高教育和职业培训投入，并降低失业保障。此举明显提升了德国的竞争力，亦减低了政府财政负担。
　　另外，鼓励创新亦是德国政府一直以来的政策。作为欧洲研发活动最密集、研发投入最高的地区之一，德国研发支出自2001年开始每年增长。回顾过去20年，德国在研发经费上的投入占GDP的2.5%左右，而欧盟27国平均为1.85%。和发展中国家由政府主导的研发模式不同，在德国由私营部门发起和主导的研发为中坚力量，占总金额的七成，共有超过33万名全职研发人员。据德意志银行测算，2008年德国所有研发费用中，用于汽车行业的为36%，用于电子行业为42%。
　　创新无处不在
　　创新似乎无处不在，就连超市这样的传统而成熟的行业，很多公司也有专门的队伍研究如何通过技术创新提升客户体验。德国最大的超市集团麦德龙（Metro　AG）的创新总监Frank　Rehme在杜塞尔多夫接受本报记者采访。
　　麦德龙1964年成立，1996年上市，上市之初便晋身法兰克福DAX指数的成份股，现时市值约750亿欧元，去年全球销售额667亿欧元，在全球有28万员工。
　　2002年，互联网购物初步成形时，一个叫“未来商城”的想法进入管理层视野。“传统超市仍占主流，大家仍有很多理由专门驱车到我们这里购物，但10年后会不会嘭的一声，实体超市完全被网上购物取代呢？我们要对新的生活方式有所回应。”
　　Rehme表示，德国市场竞争很激烈，要保住市场份额，居安思危已融入每一家德国公司的基因。无论新兴科技或传统行业，要想增长，创新是前提条件。“你可以说我们忧虑过度了，你看10年后绝大多数的人仍选择在传统的超市购物，但换个角度想，会不会是这10年间我们不断努力提高客户体验的结果呢？”“未来商城”创立最初仅是纯技术的实验室，2008年待部分技术成熟后，麦德龙位于杜塞尔多夫的一家已运营了30年的成熟大型超市被设为客户试验基地。
　　由实验室扩展至商业应用，麦德龙不是孤军作战。共有70个商业伙伴参与了“未来商城”的建设和运营，包括德国的软件商SAP、西门子，美国的IBM、思科，日本的fujitsu等，横跨技术、咨询、物流和消费品生产领域。
　　Rehme举了两个创新的例子，首先是从扫条码到付款的全套自助收银，不计节省的人工成本，单看每节省客户1秒等待时间，就可以创造110万欧元的潜在年度利润。另外，鲜肉部门的存货管理也运用射频识别技术，后台物流部不用出动员工视察，便可即时掌握消费者购买鲜肉制品的资讯，一方面可以减低过期肉卖给消费者的风险，另一方面可以获悉第二天补货的数量，消除存货过多之虞。
　　科研出身的Rehme解释，对于传统行业，科技创新必须以“简单直接”的面孔出现，不然会有反作用，因为“消费者抗拒复杂，我们要把技术隐藏在传统的消费习惯下”。
　　Rehme补充道，“未来商城”2008年开设至今，已累计录得20%的销售额增长，吸引了15%的新顾客。“要知道这个地区的消费环境已很成熟，我们的增长都是从竞争对手那抢过来的！”
　　作为当地最大的企业，麦德龙的研发项目有无政府支持？Rehme耸耸肩：“政府没有任何参与，这是企业间的自主行为。”他以开玩笑的口吻说：“政府有更重要的事，他们肩负着拯救欧洲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