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晨
日本人经常去图书馆,用日语的说法叫做“受到图书馆的照顾”。
和国内的退休老太太老大爷喜欢在博物馆、图书馆里享受惬意的室内温度并打发时间一样,夏天,日本的公共图书馆也是居民纳凉解暑的重要场所。此前福岛大地震引起了严重的核电站事故,全国的核电站全部停止运转接受检查,全国进入节约用电模式。而日本七八月的酷暑都会造成多人因中暑而死亡,不开空调简直就是煎熬。于是各地政府将公共图书馆等公共设施作为“cool spot”向公众开放。现在,即使是休息日,有的图书馆也会特别开放阅览室,欢迎居民前来避暑。
作为一名日本文学专业的在读博士生,我不可避免地要和日本各地、各类图书馆打交道。除了学校的图书馆,便是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是日本唯一的国立图书馆,位于日本政治的中枢——东京千代田区永田町,旁边便是日本国会议事堂和自民党的总部,对面则是最高法院,旁边林立着国土交通省,外务省等众多国家机关。也许是因为被各种政治机构包围,国会图书馆建筑也体现庄重内敛之风。
国会图书馆是日本战后在GHQ(驻日盟军总司令部)的指导下,于1948年设立的。作为战后日本民主的象征,国会图书馆的设立理念为“真理使我们获得自由”(真理がわれらを自由にする)。当日本还是战败的阴影下的一片焦土,图书馆只得暂借原皇家用地赤坂离宫作为临时馆址。而现在的国会图书馆主建筑则是日本60年代高度增长期时,由著名建筑设计师前川国男设计建造,其风格也延续了一贯的现代主义简约风格,朴素而不失庄重,实用却又拘于细节的精致。80年代,由于图书馆的藏书量达到极限,图书馆建设了一座新馆,同样由前川国男设计。
馆藏
国会图书馆现存图书、杂志、报刊、电子资料、学术论文达到3900余万册,并以每年100万以上的数量增加。除了少数字典和年鉴,这些资料几乎全部采取闭架方式保存书籍,如需借阅则要登陆图书馆的电子系统。第一次去图书馆,首先要办理图书馆登录利用卡,只要你可以提供标有姓名、出生日期和住址的有效证件就可以免费办理。我第一次去国会图书馆的时候,虽然有20几个人等待取卡,但还是在三十分钟以内拿到了利用卡。拿到利用卡便可以享受图书馆内的所有服务了。当然和国内的很多图书馆一样,馆内禁止携带提包和饮料,必须存包。存包后,图书馆提供一些A4大小的透明塑料袋可以用来装贵重物品和文具,这也是免费的。
进入到图书馆内,便可看到成排的电脑,将利用卡插入读卡器中便可登陆图书馆的查询借阅系统。由于图书馆的藏书全部闭架保存,借阅,复写和数码照相版资料的阅览都通过电脑进行申请,再去相应的柜台领取。虽然日本电脑的普及率非常高,即使是老年人也都可以熟练地运用电脑,但是图书馆特殊的电子系统还是让很多新手伤透了脑筋。图书馆似乎早就考虑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每一排电脑旁边都会坐着一位工作人员,如果有操作上的困惑便可举手召唤他们答疑解惑,像极了中学时的电脑课,只是工作人员大多笑容可掬神色亲切,解释细致入微,没有为人师表的那股子严肃劲儿。
图书馆很多古籍都通过数码拍照的方式以电子版的形式提供图书馆内的阅览。这样既可以方便多名读者同时阅读,还可以起到保护书籍的作用。年代久远的报纸也基本上通过微缩胶卷进行借阅,这一点和国内一样。但不同的是,我们北京的国家图书馆虽然建筑宏伟大气,尽显现代化之风采,但微缩胶卷读取机器非常陈旧,使用不便。而国会图书馆则早已开始使用最新的电脑读取系统了。或许对于读者来说,更加方便合理地使用文献书籍才是最关键的吧。
吃喝
对于泡图书馆的人来说,吃午饭是保持读书战斗力的一个关键环节。国会图书馆有自己的食堂。坐着电梯来到七楼,首先看到的是一家比便利店还要小一些的小杂货铺,正好有些犯困便进去买了一罐咖啡。买咖啡的时候,我发现这件杂货铺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仅有买食品饮料文具,还买内衣裤、梳子发饰、化妆品等和图书馆怎么也挂不上钩的商品。
国会图书馆和一般的地方公共图书馆不同的是,它最大的功能不是服务普通读者,而是保存文献资料。很多读者都是来东京住上十天半个月,每天图书馆开门就进去,关门时间到了才出来,尽可能在有限的时间内查阅更多的资料。对于这些人来说,如果可以在图书馆搞定所有生活所需,绝对是帮了大忙。因此,所有的日用品都在图书馆购买也是在情理之中,甚至,在图书馆的地下一层还设置理发店,为那些在书海中行舟无暇顾及个人形象的读者服务。
说到食堂,国会图书馆的菜单颇有特色。招牌菜“国会盖饭”,一半盖的是牛肉,一半盖的是咖喱,中间加一颗温泉蛋。牛肉代表自民党,寓意自民党像牛肉饭一样虽然大家都吃群众基础夯实但太过普通没有惊喜,而咖喱则代表渴望来点儿劲爆的民主党,中间的温泉鸡蛋则代表普罗民众。这里面隐含着希望自民党和民主党能取长补短协力为日本人民做贡献的诉求。2009年,雄霸日本战后政坛的自民党被民主党打败,实现了日本历史上首次政权交接。借着这个机会,国会图书馆食堂推出了“新国会盖饭”。新国会盖饭是在亲子盖饭上再加一块炸猪排,最后再撒上绿豌豆。亲子盖饭代表世袭政治,而猪排在日语中与战胜同音(かつ),寓意战胜世袭政治,绿豌豆表示清廉(green)。当时日本民众将民主党上台看作是日本混乱政局的希望,这种希望也通过这小小的新国会盖饭体现了出来。现在回头去看昙花一现的民主党政权,这新国会盖饭竟成了一种讽刺。国会盖饭和新国会盖饭一经推出就非常受读者的欢迎,甚至还有人特地去图书馆就是为了尝尝这两道传说中的招牌菜。令人遗憾的是去年四月份,食堂承包业主更换后,这两道盖饭从食堂的菜单中消失了,很多日本人戏谑的称“国会图书馆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比起国会图书馆,普通的日本人民接触的更多的还是各种级别的公共图书馆。日本的公共图书馆建设的比较完善,几乎每个县市区都有自己的公用图书馆,任何人都可以入馆阅览,只要是在该地区居住或者工作的人都可以免费办借阅证。平时使用图书馆的多为退休在家的老人和带孩子的全职妈妈。所以,很多图书馆会免费提供老花镜和配置放大镜的读报台,为带孩子的妈妈设置专门的童书区。图书馆的功能不仅限于提供书籍,他们还定期举行童话故事会,日本传统艺术表演,也会邀请一些当地的文化人士进行演讲。此外还会由图书馆员布置举办一些简单的展览,每个月都要为读者做书籍推荐。
(作者居住在日本名古屋,系日本文学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