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馥李 肖悦
　　北京市著名的服装淘宝地——动物园批发市场究竟外迁到哪儿？至今尚未有确切答案。
　　对于来自辽宁葫芦岛的“动批”商户王胜夫妇来说，从年初的北京市地方“两会”开始，有关“动批”外迁的各种或真或假的不确定消息，就一直环绕着他们。现在，他们对这类消息都变得麻木起来。“之前说是河北，这两天又开始说要迁到天津了。”王胜对记者说。
　　动物园批发市场共有11个定位不同的市场、1万多个摊位。围绕着这些摊位，“动批”每天都在迎接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作为交通枢纽，这里承接着巨大的人流和物流，显得不堪重负，四号线地铁每到节假日的时候，就会甩站通过。
　　今年初，随着北京疏解非首都核心功能，“动批”外迁的消息不胫而走。作为有着三十年积淀而形成的批发市场，“动批”的搬迁也在首都功能疏解的背景下牵动着全国的目光。逛“动批”一度是年轻人到北京的必选项目。而对于北京市的产业外迁和功能疏解，“动批”更是具有风向标的意义。
要搬了
　　王胜不仅在时刻关注着“动批”搬迁的进展，也会对一些传言中的搬迁目的地进行考察。之前他已经到过河北的永清、白沟，6月18日，王胜又乘坐到天津的G55次高铁，目的地是位于天津南站附近的卓尔电商城。
　　王胜知道这个地方，是来自5月份该项目招商人员到北京分发给“动批”商户的宣传资料。彼时，“动批”搬迁到保定白沟和廊坊永清的消息似乎更为言之凿凿，他并未在意天津的这个项目。而这几天，有关天津加入“抢夺”“动批”的消息甚嚣尘上，他才决定过去实地看看。
　　五年前，王胜来到“动批”，在其中的天皓城市场租了一个摊位。每天起早摸黑，从租住的海淀区四季青南坞村到动物园，公交车也就半小时不到。他和媳妇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不过，在今年2月28日，商场方面突然告知他们，不再与他们续约，外迁的消息终于落地。
　　但商户们显然并不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最终商城方面做了妥协，答应商户们将库存货销售完毕。如今，越来越多的商户搬离了市场，王胜的皮带袜子铺也在5月底基本搬离了天皓城。而他在“动批”另一商场金开立德的铺位租期则被延期到了明年3月。
　　但明年3月之后呢？王胜依然担心搬离北京是迟早的事。“你看今年幼升小对外地孩子卡得那么严，明摆着就是要赶走我们外地人嘛。‘动批’外迁也是一样的道理。”王胜说。尽管“动批”所在的西城区也非常迫切地希望这个已被视为低端产业的市场搬迁、改造、升级，但想走的商户并不多。
　　据王胜介绍，不少商户即使关掉了在天皓城市场的铺位，又大部分在北京东三环边上的潘家园租下了物业重新开始。“北京毕竟是首都，真要我们搬到河北，很难做决定。”王胜表示，他也去考察过白沟和永清，但情况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好。
　　此前传言中搬迁地之一的白沟，是高碑店市的一个镇，那里自发形成了中国北方著名的箱包市场，而王胜主营业务是服装。从北京的木樨园坐大巴到白沟需要近两个小时。永清县城虽然在北京的正南方向，但京台高速尚未修通，从大广高速固安转去永清，时间至少也需要一个半小时。
　　天津卓尔电商城情况似乎要好一些，除了紧靠天津南站这一交通枢纽外，旁边就是天津的大学城，城内坐落着天津工业大学、天津师范大学、天津理工大学等四五所万人高校，仅此一项客源就将达数万。“至少零售这一块业务不那么发愁。”王胜说。
　　北京和天津之间便捷的交通以及天津良好的配套，也是吸引王胜的一大因素。在王胜前去考察的当天，项目方还和所在地政府天津西青区举行了电商城配套服务工程签约仪式。西青区政府的人士表示，为了承接来自北京的老市场商户，特意推出了系列优惠政策，涵盖了税收、工商、子女入学、社保医保、商户落户、专项资金扶持等。
　　在北京日益严苛的外来人口入学环境下，能够解决子女入学还是充满了诱惑力。来自葫芦岛一个小镇的王胜，不希望自己从一个小镇到了另一个小镇。“如果这样，我还不如回老家呢。”据统计，“动批”的日均客流量超过10万人，而河北永清县总人口仅为38万多。
政府之手
　　虽然“动批”搬迁在今年才付诸行动，但事实上相关的动议早已开始。2013年9月，北京市副市长陈刚明确表示，为改变北京市中心城区功能、人口过度聚集的状况，北京市将通过搬迁小商品市场和大型医院等方式，疏解中心城功能和人口，优化城市空间布局。虽然学界关于北京城市功能疏解的议论已经沸沸扬扬，但北京市层面明确表态功能疏解，还是首次。
　　在今年年初西城区“两会”上，区委书记王宁曾算了一笔账，动物园地区有2万多个服装批发商，每年给西城带来的经济效益约6000万元，但政府支付的交通、环境等管理费用超过1亿元。
　　北京北展地区建设指挥部产业发展处处长张东旭告诉记者，动物园批发市场这样的业态，对于西城区政府来说，已经是一个十分尴尬的存在。就寸土寸金的西城区来说，因为批发业多数是现金现货，每天交易额无法统计，虽然这里的人流物流高度集中、规模庞大，但对于政府税收来说却很小。而高密度的人流物流，给安全带来极大挑战。这里包括社会治安、市场执法、消防安全等等，要确保万无一失，都付出了极高的管理成本。
　　北京市在城市功能疏解和优化方案中，明确提出严格限制商业物流设施建设，启动中心城小商品市场整治和外迁工作，加快新发地农产品批发市场等4大商业交通堵点治理的前期工作。
　　在北京努力向外迁移低端产业的同时，河北正在加快对接步伐。河北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杨崇勇就京冀两地合作，致函北京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李士祥。两天后，李士祥在这份来函上批示：增加新航城、京唐轨道交通与服装服饰物流园转移三个议题。并特别提出：我也可以去河北。
　　我也可以去河北。这是个耐人寻味的批示。以往，河北省一直积极谋求对接北京，河北省的有关官员一趟趟跑北京，已经是常态。北京方面的态度转变，意味着北京方面的心态明显积极起来。
　　此后不久，北京市方面开始对北京周边地区展开调研，对包括动物园在内的各个商品批发市场，展开有针对性的考察。而窥见政策动向的环北京多个县市，也迅速行动起来，纷纷派人进京打探消息，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对于西城区政府来说，“动批”的外迁取向，仍然是无法最后确定。虽然西城本身对于“动批”的外迁非常急迫，河北永清、白沟等地也有着强烈的承接意愿，但基础设施、交通等各方面的欠缺，未必能吸引大部分商户，可能会导致外迁进程缓慢。新近加入的直辖市天津，若能发挥京津双城的优势，吸引这些商户尽快迁往天津，也是一个选择。
　　这其中，政府对市场的调控手段也在发挥作用，张东旭透露说，目前政府采取的手段，首先是控制产权方不跟市场方签约，其次就是控制市场方跟租户的签约关系，通过政府干预，在完成现有租期协议后不再续约。“这是市场的一个共识，上周成立了一个协会，把这些老板聚集在一块，协商具体的操作办法。”张东旭说，未来这个地方肯定不会再有现金现货的批发市场业态。
市场选择
　　动物园地区现有服装市场和小商品交易市场共11个，是与大红门、雅宝路齐名的北京三大服装批发市场之一。吸引各地批发商之余，一大批自称“动批族”的年轻人，也喜欢在此逛街淘货。也因有互联网的发展，“动批”开始独立于动物园而名震京城。网上流传的购物攻略甚至可以详细到商铺老板的性格。
　　“动批”的发展还因为西直门交通枢纽的建成为其提供了大量的客流。这也加速了“动批”的多样化及市场细分——从早期的单一的广东外贸产品，渐渐分化为韩日原单、韩日打版、国内外销、国内自产等多个类别。
　　作为批发兼零售的业态，“动批”商户显然并不愿意放弃零售业务。王胜认为，天津和北京一样，拥有上千万的常住人口，交通也远超河北的白沟与永清。店面不是简单的搬迁问题，需要相配套的水、电、路、气等设施。对于自己来说，天津的项目选址距离高铁天津南站、京津唐等几条高速路的出口也很近，相应的配套设施也比河北其他县市要好。
　　除了天津，此前，廊坊市永清县也在积极对接中。永清位于北京正南方向，距北京约60公里。同时，明确的服装产业定位也是永清的另一大优势。永清县有关负责人此前曾表示，北京大红门服装市场的600家商户已经落户永清台湾工业新城，目前正在积极吸引动批商户进驻。
　　不过，“动批”从来就不是一个整体，它涵盖的11个市场和数万商户之间，是一种基于市场的合作关系。所以，行政力量很难左右商户迁移。在各地给出的优惠政策中，商户们也在选择。除了目前已经行动的河北永清、白沟、天津西青区之外，还有诸多的市场，也有可能作为承接地。
　　永清台湾工业新城管委会主任杨华彬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动批”搬迁一定是市场的事，而不是市长的事，廊坊市长、保定市长都不应该，也没有那样的权威来足以指挥一个市场异地生存。
　　张东旭告诉记者，除了此前媒体报道过的永清、保定白沟、天津市的西青区等地，还有香河、怀来等县，也在积极与西城区沟通，希望能够引导服装批发企业入驻当地。对于“动批”商圈内11个批发市场来说，将更多由市场的力量来决定。而且，这个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