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创伤与麻醉
本报评论员:张妍
张妍 一颗子弹在15岁的男孩身体上制造出八个洞孔。左下腹有硬币大小的弹孔,周围皮肤被明显地灼伤,子弹穿过他的腹腔,连续穿过腹壁、小动脉、小肠和结肠,停留在屁股右边的肌肉里,用手摸上去就能触得到。男孩已经受伤两个小时,此刻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血压极低,几乎无力呻吟。 那天是12月24日平安夜,张定宇和当地的医疗团队却在抢救遭遇严重枪伤的不幸年轻人。2010年12月,来自武汉的麻醉科医生张定宇到达巴基斯坦开伯尔巴图克瓦省,接替即将离任的爱尔兰麻醉师马克的工作。刚刚落地几个小时,便接到医院的电话,要求他立刻前往手术室。这个男孩,则是张定宇在刚刚做完两台外科手术之后,还没来得及脱下手术衣,又要迅速医治的病患。 在小镇蒂默加拉,枪支管理十分松懈,哪怕是邻里之间,也时常因为口角而发生火力冲突——枪伤,在当地医院里并不少见。 巴基斯坦男孩的伤势十分严重,留在原地治疗,风险太大,要是转院,车程四个小时,时间怕是耽误不起。张定宇和来自莫尔达瓦的外科医生商量过后,决定承担风险在原地手术。将近八个小时的手术终于将在少年体内连续穿越翻腾的子弹取出,但要完全康复,这个男孩显然还需要更加漫长的术后治疗。而此时,张定宇已经连续应付三台紧急外科手术,几近虚脱。 与安娜医生身处国际大家庭一样,无国界医生组织在巴基斯坦的团队也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工作人员,救援人员分别来自日本、西班牙、俄罗斯、南非、意大利和比利时。而在张定宇之前,已经有超过四位来自欧洲的麻醉科医生在这里工作——几乎所有的外科手术和治疗,都离不开麻醉医生的帮助。 每天早晨不到八点,张定宇和他的同事就从驻地出发前往医院。他们要换上当地的民族服装,男同事穿长袍,女同事还要蒙上头巾和面纱,最多露出一对眼睛。坐车也是有要求的,按照当地风俗,男女不能混坐,男同事坐前排,女同事坐后排,出于安全考虑,他们被要求中途不得下车。到了医院,所有人员先开晨会,然后分头工作。“我们每天二十四小时待命,只要急诊科、手术室、病房打电话过来,哪怕半夜三更,也要立刻上手术。”张定宇说。 自巴基斯坦与美国联手打击塔利班基地组织以来,发生在当地的炸弹袭击事件接连不断,医生们要时刻打起精神应对突发事件引发的医疗需要。今年1月,刚查完房、本想到急诊室看病人的张定宇,突然发现医院多了很多身着警服的人,“我正在纳闷,便接到电话通知,附近发生了炸弹袭击,有警察伤势严重,正送往我们这里。”张定宇说。 爆炸的威力超乎想象。伤口在手部,但“切开了病人腋窝的腋动脉后,发现那里竟然有一块黑色的泥土,很可能是从手部的伤口进入,穿过各种组织的间隙,到达腋窝”,张定宇回忆说,这个45岁的巴基斯坦警察,是体重超过200斤的大块头,脖子短,口小,还留着大胡子,气管插管都十分困难。张定宇没有选择,只能先做静脉滴注,然后在咽喉进行局部麻醉,几经周折,终于插管成功。而由于病人伤势太重,最终只有截肢,一生残疾。 第二天当地报纸报道,有袭击者在路旁放置的爆炸装置,警车通过时引爆,这个大块头警察就是三个受伤者中重伤的一个。 (感谢曾蔚彬先生、魏保珠女士对本文提供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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