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耀东
最近与车企高层交流中,经常会谈到一本书,书名叫做《车记》,作者李安定(也曾是本报汽车专刊的专栏作家)用自己亲身的经历,讲述了轿车进入中国30年的曲曲折折。据说在中汽协举办的“TOP 10会议”(中国前十大车企最高层定期召开的闭门会)上,这本书也成为与会者讨论的热点。
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响,一方面,作者本人是中国汽车业界泰山北斗级的人物;另一方面,从零起步的中国轿车产业在成长为全球第一之后,也的确该温故知新,深思、反思了。
政策之手与市场基石
《车记》是从1982年中国汽车工业总公司成立开始写起的。那时的中国轿车还只是个梦,年产量不足5000辆。
要在一本书中,厘清中国轿车30年的飞跃历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在中国,轿车产业并不单纯。上世纪90年代初,家庭轿车这样的话题在当时市场经济地位尚未确立、意识形态思维依旧盛行的中国,绝不仅是汽车产业能够回答的。交通瓶颈、能源危机、消费水平、环境、部门利益、干群关系等问题,一直伴随左右。
从书中所述种种,不难看出,中国轿车工业始自政策,但兴于市场。
这30年间,前10年到15年,是中国轿车的启蒙期,政府、业界尚在要不要大力发展轿车的话题上争执不休;中间的10年,是导入期,民族轿车企业开始崛起,跨国公司逐渐把观望变成了行动;而最近的5年,则是爆发期,普通老百姓的轿车消费意识全面觉醒。
中国轿车产业30年的成功,从根本上讲是市场化的成功。特别是最近10年来,尽管汽车产业也有诸多准入政策限制,但这个市场是没有被“中”字头企业垄断的,类比能源、通信等其他支柱产业,这也是汽车业的骄傲之处。
《车记》很大程度上就是一本讲述汽车产业市场化和消费者意识、国际化和开放意识、产业化和社会角色之间关系的书。
在中国轿车启蒙期,曾有过两次大规模的论战,一些知名学者、官员都曾参与其中。第一次,“轿车是否进入家庭”,论战的直接结果是,打破了汽车神秘性,将其还原成为“普通商品”,而最终得以进入寻常百姓家。第二次论战是本世纪初,呼吁放开民企进入轿车领域。正因此,吉利、奇瑞等才得以拿到轿车准生证。每次,李都是论战主力,是坚定的家庭汽车支持者和开放论者。而这两次论战,事实上也是市场法则对计划经济的胜利。
最近10年,中国轿车产业兴盛,也逐渐形成外资车企和内资车企两大阵营,交锋的话题是“市场换技术”。而这也让中国轿车产业处于“要更开放”和“要保护”的纠结中。在《车记》中,这一话题也多次涉及。我很赞同作者的观点。中国轿车的症结,不是保护力度的问题,而是企业本身的创新机制不够。
今年,汽车产业放缓,一些有识之士开始发表盛世危言之类的反思观点。《车记》也不无担忧地提醒车企不要盲目,别让汽车强国成为“好梦一日游”。这不危言耸听,决定企业命运的不是官员和企业家,而是消费者。
汽车文明没有捷径
温故中国轿车30年,是为了下一个更美好的30年。中国轿车发展至此,制约因素已经不是产业、产品本身,而是综合的社会因素。
在《车记》上市之时,北京正在被连日的阴霾笼罩,尾气中的有害气体悬浮在空中直刺行人的口、鼻和肺,而“首堵”也早已成常态。同时,汽油价格在10年间上涨了3倍。交通拥堵、环保、油价已然成为制约汽车产业进一步发展的主要因素。在日本、西欧等发达国家,年轻人也因此而越来越不愿意买车。
更严重的是,我们可以用10多年时间催生一个汽车生产的大国,但难以用这么短的时间构建起一个文明的汽车社会。
汽车社会和汽车文明也是《车记》关注的一条主线。汽车是社会大系统下的产物,孤立地、生硬地解决汽车与交通的问题,会适得其反。文明建立是没有捷径的,这是一个深远又必须正视、面对的问题。《车记》作者李安定是我非常尊敬的师长,不仅是因为学识,更是其对汽车那份发自肺腑的热爱与执着。在当下汽车业界,如我之辈,浮躁在所难免,而他是用治史的精神书写此书。
最后提一句,本文标题《车轮载来的空间》,是1996年7月李安定在人民大会堂一次发言时的题目。此次发言文稿,后被时任机械部部长何光远上报中央,江泽民、朱镕基等领导人先后批示。那也是中央最高层对当时家庭轿车大辩论的鲜有表态。
今套用此标题,以示对那段历史、对那批矢志不渝地推动家庭轿车进程的汽车人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