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生
本报评论员:半窗灵鼠斋
和多数人的预期相反,我是个,生活上特别没有嗜好的人在也就是,没有任何的特点,也基本看不出什么活力。谁从我身上看到衣食住行的特征,相信我,那都属于身边人,我自己根本无所谓,谁在身边,我就和他一样。如果要从食材上打比方,我就是那种特别没有味道的东西,例如年糕,土豆,粉丝,高庄馒头,白切片土司,反正差不多,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所以我经常对刚认识的朋友说,我是个没意思的人,特别乏味,不信那你活该。 我出生在医生家庭,一日三餐简素洁净,力求减少油盐糖对食物的影响,所以高中大学阶段,瘦的像贝克汉姆之正室。后来身边有了女孩子,人家怎么吃,也跟着怎么吃,有的女孩子不吃生东西,我也不吃;有的喜欢火锅,没问题也可以接受;有的能痛饮,有的滴酒不沾,有的喜欢水果,有的喜欢吃乳制品老也不断奶,反正只要是在接受范围里面,我都是人云亦云的跟着吃东西。 后来搬去南京,住在朱新建家里,他是个大艺术家,纵横三十来年的豪强,吃上面也特别,他非常着迷日本鱼生。随便什么料理店,大小不论,只要有刺身,海胆,七七八八的生鱼片,他都要挑最大份的上,然后埋头猛吃,间歇对我告白:啊我,就是一个极欲主义者。极欲主义这个生僻的词,除了他以外,在别人那里我没听到过,估计寻常画家,也想不出来。 后来朱新建生病,躺倒一阵子,我回上海在作家协会资料室里翻霉书,就认识了现在身边的女孩子,在吃上,另外一位极欲主义者。从来没见过像她这么喜欢吃生东西的人,塔塔,西班牙橡子后腿,蚝,Royce巧克力,我们自己在家里煎牛排,都很少有超过一分三十秒,当然,还包括各种各样的生鱼片。 生鱼片和寿喜烧这类东西,对了还有山药泥拌饭,让我有回顾历史的闲情,觉得日本是一个贫穷了四千年的可怜地方,所以饮食上才这么乏善可陈。当我国在北宋的时候,基本已经解决了所有食不厌精的技术难题,日本人大概只好从遣唐使的书面记载上过过眼瘾,精神会餐一把。后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儿,日本料理店从虹桥开到大杨浦,转眼间人人都开始吃日本料理,穷人的生活习惯被精致化,仪式化了以后,成了一种信仰。 某一个雨天,仲秋,我们两个在新鲜馆买了一堆生鱼片,找了棵桂花树躲着大嚼,后来这就成了惯例,我们不再挑选日本料理店,而是直接找最新鲜的超市,买上一堆就地解决掉,有家新开的日本百货公司,每周末会请个日本师傅,当场解一条挪威金枪鱼,就会有大脂,中脂这类最为极欲的食材,包装在小盒子里,贴个很贵的标签卖给发烧友。大脂,toro,是这么拼写的么?这东西真是诡异,拿在手里满把的鱼油,又腥又滑,简直是一块深海中的肥肉,可是置入口中,它的一部分几乎要融化了,还有一些小小的细节坚持着横贯在整块组织纤维中,像柯南这样十年长剧的主线剧情一样令人无法忽略。 明天我又要去北京三里屯找朱爷新建聊天去了,他现在不能去日本,可惜,他对极欲主义的最好解释就是:在冬天的北海道,裸体泡在温泉里,身边有年轻朴素的日本村姑,手旁是热的清酒,和牡丹花一样摆放的鱼生。现实情况是,阿诺,当年在接到日本东京歌舞伎听一番街几位夜总会高级妈妈桑请他开画展邀请以后,没多久,亲爱的朱爷生病倒下,至今没有完成他这个心愿。读者诸君,你喜欢吃生东西么?抑或你喜欢极欲这个词儿么?乘着有机会,照上述做法,天冷了,去一次北海道吧,我替朱爷祝福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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