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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油肉
本报评论员:食家饭

  冬天里,喜欢点个暖锅,各种生熟食材切切配配,往紫铜炭锅中一一排放整齐,注入高汤,或者只是葱姜水。暖锅烧开了,让它多滚一会儿,爆鱼的甜甜的汁水融到汤里,笋片熟了,蛋饺香了,鱼圆涨得有乒乓球那么大,鱿鱼卷起来像一支支成熟的麦穗子。一锅吃罢,房间的玻璃窗上,全是水汽。
  只要荤素食材搭配妥当,暖锅怎么做都好吃。但我吃暖锅,如果里面没有厚厚的几大片走油肉,便觉得若有所失。
  做走油肉要事先和肉摊预定,两精三肥的五花肉切成大块的正方形,而不是通常的条状。五花肉整块加水,加黄酒、葱姜煮至八分熟,捞出浸凉水冷却,让肉质紧缩。起大油锅,油至九分热,肉皮朝下下五花肉块。这时,肉块中的水分受高热炸开来,油花弹射,发出剧烈的爆响。这确实是一道惊心动魄的制作工序,要始终保持大火,且要适时翻面。所以每做一次走油肉,厨娘的两只手上一定少不了无数被溅出的热油烫伤留下的斑点。
  其实,走油肉走油的过程已经在烧煮中基本完成,油炸是为了封住肉中的水分,便于贮藏而不干枯,且增香定形。待肉皮炸至产生充足气泡,肉块收缩成形,表面微微焦黄时即可盛出。
  每次做走油肉,我都会想起最疼爱我的好妈妈。以往每年过年,连家母都视为畏途的走油肉,总是由好妈妈亲手制作。好妈妈做的走油肉,肉选得漂亮,夹精夹肥匀称方正,做出来的走油肉精肉表面焦香,内里不枯不柴,油肉酥化而不散,肉皮炸得均匀蓬松,能在后续的制作中吸饱汤汁。精、肥、皮一层层,眼看着像要酥散,但就是那么颤巍巍相连,精到分寸,悬于一线。走油肉切厚厚的大片,下在鸡汤里煨冬笋片黄芽菜,或者加酱油和冰糖焖红烧走油肉,是下米饭的“黑白双煞”。
  去好妈妈家吃饭,只要有这一味,我一定不会动别的菜,把全部的胃口都留给走油肉。好妈妈呢,笑眯眯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吃一块汤煨的,又搛一块红烧的,如此循环不已,又把原本已经放在我面前的两大碗走油肉再往我碗筷近处推一推,直到我再也不肯添饭的时候,转身进厨房,拿报纸另包上几块走油肉给我带回家做暖锅吃。
  菜市场的熟食档一年四季有现成的走油肉卖,肉选的不够好,总是炸过头,而且有陈油那种令人不快的油耗气,我不喜欢。现在轮到我每年为家人准备暖锅里的走油肉,我远没有好妈妈做的那么好,相信很少有人比得上她老人家的手艺。也许,关于味道高下的判定各人有不同的标准,但是关于爱的定义,只有一个标准。
  手上烫起的水泡留下深褐色的小瘢痕,三五天也就褪去了,我并不介意。还记得王尔德《快乐王子》结尾处的对话吗?“是谁竟敢伤害你?……”“哦,不,那是爱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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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版:味道】